【地评线】世界互联网大会的全球意义：大变局中的新动能与新方案

作者：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浙江大学公共外交与战略传播研究中心副主任 洪宇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着后冷战时代的降临，以美国为引领的信息化数字化浪潮席卷全球经济。作为发展中大国，中国在改革开放初期以博弈式融合的战略路径，务实地参与到全球数字资本主义的生产与贸易体系中，进而在21世纪逐步成为自主创新与信息消费的重要的全球发展极。如今，以互联网空间为龙头的数字经济已在中国焕发出万物互联、整体传播的格局，这也为中国在全球数字经济与网络空间治理的前沿课题上提供了在地实践和深度探索的丰富场景。自2014年首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在乌镇召开以来，中国正在用实际行动为互联网最新技术和前沿思想构筑发展交流的平台。

互联网为人类社会带来新一轮的发展可能，但是全球政治经济格局却为技术潜能的充分开发和广泛共享设置障碍。在信息通信技术诞生之初的60年代，席卷西方的反文化运动试图借助赛博空间的自由至上主义来实现革命的梦想。然而，这样的自由主义精神随后被美式商业与技术霸权所窃取，成为美国外交政策中重要的政治工程。在70年代之后兴起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进程中，美国推行的“信息自由流动”在实践与运作上体现出很强的矛盾性。公司全球主义遮蔽了美国在军事、技术与商业上的单极优势，以及其传播活动的政治性与阶级性。如今，在欧盟以及其它金砖国家的重要市场上，美国硅谷企业把持着网络空间数据聚合的要冲，成为这些地区和国家的心头大患，也给这些地区与国家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平添制肘。

在当前全球经济再平衡的转型期，世界各地的国际竞争与社会内政矛盾加剧，各国都试图从数字经济中谋求经济复苏和发展新优势。面向全球数字化未来，世界互联网大会集中展示了在5G、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等重点领域的前沿应用与技术突破，为世界各国搭乘数字经济的快车提供了更为多元化的选择，也为世界各国共同打造技术创新与产业变革提供了国际合作的舞台。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在自主创新上逐渐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在美国硅谷企业为主导的网络空间全球版图中，中国构成了唯一的具有国民性的数字经济生态系统。可以说，中国在积极打造全球互融互构的同时维护自主发展空间的道路选择，在全球范围内称得上独树一帜。第五届世界互联网大会正值改革开放四十年之际，随着中国从网络大国发展为网络强国，此次会议再一次成为世界了解中国成就、发现中国智慧的重要窗口。

第一届世界互联网大会提出的“维护网络主权”主张体现了对所谓“自由、中立与无国界”赛博迷思的反思、祛魅与反驳。自互联网兴起，全球传播格局经历了深刻演变。在全球社会、全球市场、全球政治的范畴中，互联网从多梯度、多维度重新构筑了传播活动的内涵与目的、主体与客体、中心与边陲。同时，互联网的整体架构，包括商业技术层与文化社会表达层，都是历史化、场景化发展的结果，是全球技术经济浪潮与在地性的社会政治力量交汇磨合的结果，是传播权力和传播资源再分配的结果。在数字经济发展不均衡不充分的总体格局中，世界互联网大会所倡导的维护网络主权的主张，是保障发展中国家与社会实现自主性发展、参与国际网络治理的基石性理念。同时，在泛网络化时代，维护网络主权的主张摒弃了冷战思维中个人自由与国家主权二元对立的思维定势，挑明了建构网络主权超越意识形态对立的普遍性和常态化实践，以及对于解决诸如网络犯罪、网络攻击、个人网络安全等时代问题的必要作用。

从之后的世界互联网大会提出“携手共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到今年第五届“创建互信共治的数字世界”的主题，都进一步凸显了中外融通、共享共治、多方参与的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理念。当前，随着全球互联网发展进入下半场，国际秩序加速变革，网络空间国际治理模式也呈非定型化，具有很大的可塑空间。世界互联网大会在维护网络主权的主张之上，进一步确立了互联网是多主体建构的无国界传播空间的共同属性，因而成为了国际舞台上更具包容性和参与性的国际规则的协商平台。

在大国竞争激化的今天，创建“互信共治”的数字世界不仅指向外交和军事意义上的互信，也是打造互联世界的经济新空间的重要考量。自90年代以来，互联网领域的美式单边主义主要表现为以硅谷企业为基础的跨国资本自由秩序，并辅以美国为中心的互联网名称与数字地址分配体系。进入21世纪之后，在联合国主办的信息社会世界峰会上，美国在关键资源配置上的特权受到各方追讨。如今，随着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大国的数字经济整体竞争力的转强，美国特朗普政府在中美贸易争端中利用产业链对华实行采购制裁。在国际环境中，美式单边主义也全面激进化，甚至威胁到多边贸易体制以及二战后西方自由秩序。在美国撤出领域，世界互联网大会有望成为谋求多维度国际合作、深化互利共赢再全球化模式、共同推进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变革的重要国际盛会。

人类社会正面临全球生态危机、发展不均衡不平等、右翼势力与极端民粹主义抬头等严峻挑战。以互联网为龙头的数字经济既构成这些危机的根源，更应当成为面向未来的新动能与新方案。以开放、创新、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发展与治理理念为纲，世界互联网大会有望成为大变局中的转折点，成为引领新时代数字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全球策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