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观察丨联合国官员赴日调查 美军基地“放毒”问题有解吗

联合国有毒物品和人权问题特别报告员马科斯·奥雷利亚纳18日到访日本冲绳县，就驻日美军基地对周边环境造成污染问题展开调查。

这是联合国机构首次正式介入这一问题。

据悉，访日期间，奥雷利亚纳将通过视察美军基地周边区域、与居民交换意见、出席相关研讨会等活动，“深入了解冲绳特有的问题”。

这次调查是在冲绳县知事玉城丹尼的多次呼吁下才得以实现的。

去年9月，玉城丹尼在访问日内瓦联合国总部期间专门拜会奥雷利亚纳，向他通报了驻冲绳美军普天间空军基地周边检测到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PFAS，简称“有机氟化物”）和其他污染物的调查结果，并给出美军基地很可能是污染源的判断。

他同时告诉对方，由于美国军方不允许科研人员进入基地，日方无法进行现场调查。

△冲绳县政府官网截图

一场大雨浇出的“首次承认”

美军在日本共驻有约5.5万人，其中半数以上在冲绳。冲绳有31处美军基地，占驻日美军基地总数的70%。

冲绳不仅是驻日美军的主要军事活动区，也是环境污染的重灾区。而在日常训练和运营中大量使用泡沫灭火剂的美军基地，正是嫌疑最大的有机氟化物污染源。

有机氟化物在自然界难以降解，被称为“永久性化学物”。其中的某些物质会在环境和人体中累积，可致患多种癌症。

早在2016年，冲绳县就首次发现美军基地附近河流、泉水、鱼类和农田中的有机氟化物含量偏高，影响了当地近50万人的饮用水，造成当地历史上最严重的环境污染。

此后，类似的发现层出不穷。

冲绳县去年的一项调查显示，美军基地周边44处受检地点中，有30处地点的河水或泉水中有机氟化物超标。

除冲绳县外，近年来，东京都、大阪府以及神奈川、青森、广岛、山口等多个县的驻日美军基地周边地下水、河流、土壤甚至自来水中也都不断检出有机氟化物超标，引发当地民众对饮水安全的担忧。

然而，涉嫌肇事的驻日美军基地不仅习惯性地瞒报、迟报相关泄漏事故，而且一直否认这些事故对基地外环境产生了任何影响。

直到今年8月底的强降雨导致东京都多摩地区的美军横田基地数万升含有机氟化物污水溢出，自觉“瞒不住了”的美军方面才首次承认“可能发生污水流至基地外部的情况”。

而这个“首次承认”还是一个多月后才通报给日本防卫省的。

日本社会医疗法人社团“健生会”的社保组织部长莲池安彦表示，横田基地此前多次发生有机氟化物污水泄漏事故，每次都说没有泄漏到基地以外。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强降雨，真相恐怕仍会被掩盖。

“我认为有必要对横田基地内部进行调查，如果真的检测出问题，日本政府应拿出相应对策。”

“这个恶法不除，日本永远抬不起头来”

然而，“调查美军基地内部”并让“日本政府拿出对策”基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多年来，尽管很多专家学者都将污染源头指向驻日美军基地，当地民众也屡屡向政府和国会提出调查请求，但对美军基地“放毒”问题早就心知肚明的日本政客却始终虚与委蛇、装聋作哑。

仍以横田基地为例。

驻日美军2019年曾告知，横田基地2010年至2012年发生过多起含有机氟化物的灭火剂泄漏事故，但日本防卫省直到2023年才公布相关情况。这意味着日本民众十多年来一直在不知情的状态下饮用可能受到污染的水。

2023年1月，美军横田基地再次发生含高浓度有机氟化物污水泄漏事故。虽然美方向日方提供了事故资料，但据日媒报道，日美双方今年6月私下达成共识，决定不公开横田基地污水泄漏事故的相关信息。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咄咄怪事，根子就是1952年签订的《日美行政协定》（1960年改称《日美地位协定》）规定了驻日美军及从属人员几乎不受约束的在日法律地位。

虽然在近数十年里，来自日本民间和冲绳等地方政府关于修改《日美地位协定》的呼声不断高涨，但深受日美同盟关系制约的日本当政者却不敢轻越雷池半步。

有分析认为，联合国特别报告员此次赴日调查美军基地污染能否取得切实成效，取决于驻日美军基地和日本官方能在多大程度上予以配合。无论如何，想要从根本上消除日美关系的不平等性，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并不太可能。

用冲绳国际大学名誉教授樱井国俊的话说，凌驾于日本法律之上的《日美地位协定》是彻查并解决驻日美军基地“放毒”问题的最大障碍：“这样的恶法不除，日本就永远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