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本・拉丹时代美国的反恐政策走向何方

反恐永无止境，战争可告结束

恐怖主义与反恐怖主义是一对矛盾。恐怖主义不会凭空而生。反对恐怖主义而不愿理解恐怖主义因何而起，也可能激起更强的恐怖主义。

在后本・拉丹时代，美国是否继续反恐，怎么反法，已是最新话题。显然，美国不可能停止反恐，但华盛顿迎来了结束反恐战争的合适时机。10年前因为美国本土受到空前袭击所引发的反恐战争，由于本・拉丹之死而取得了历史性转折。

本・拉丹之流对美国的成见，在过去10年中应该有所缓解。这10年中，美国反复强调伊斯兰是爱好和平的，而本・拉丹不配做一个伊斯兰。期间，美国对穆斯林国家示好，对以色列的态度也已产生变化，华盛顿已越来越不屑于掩饰对以色列的不满。美国还在增加对巴勒斯坦人利益的关心，试图绘就大中东和平计划。

当拉丹的追随者减少，美国也就增加了它的国家安全。但是，上述这些转变恐怕还很不够。一方面，美国袒护以色列的做法并未真正改变；另一方面，即使“9・11”事件发生已有10年，巴勒斯坦国还未真正建立。那么，巴勒斯坦国不能建立，能相信美国对此十分热衷吗？本・拉丹虽死，他的思想对一些极端穆斯林而言，仍有一定鼓动力。美国反恐打进了伊拉克，就更是打开了另一扇恐怖主义的大门。

因此，针对美国的恐怖主义还远未完结，消灭拉丹只具象征意义。所以，只要有针对美国的恐怖主义存在，美国还将继续反恐；而只要美国如此继续反恐，针对美国的恐怖主义还会层出不穷。美国反恐与针对美国的恐怖主义，就是一对孪生矛盾，彼此以对方的存在而证明自身存在的必要。

发动阿富汗战争的美国总统小布什曾经声称，对拉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到了奥巴马时代，即使不见拉丹踪迹，美国仍坚持今夏从阿富汗撤军，而无论反恐战争是否胜利。美国显然认识到，是否抓住拉丹或将其击毙，已不再是美军胜利与否的标志。如果未因拉丹归案而将美军继续留驻阿富汗，才对美国利益造成更大损害。

美国对反恐战争的调整，从奥巴马上台时即已启动。面对金融危机、经济不振、失业严重、债台高筑，这届美国政府上台两年来不断做出调整，已悄然降低反恐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中的战争定位，而将更多精力投放到经济金融等国计民生之上。那么，在拉丹已被海葬之后，美国更无理由改变它的调整方向。美国不会停止反恐，但反恐不应还是战争。当然，在过去10年里反恐从来不应成为一场战争。由于美国错误地认知威胁，它可能犯下巨大的战略错误，那就是忽视了对国家行为体的牵制。

在后拉丹时代，美国反恐的战场必然还在中东和南亚。在中东，美国仍会力挺沙特、卡塔尔、巴林和科威特，夯实它在中东的这些战略支柱。对于仍在动荡的西亚北非，它还会选择性地支持“民主”，同时协助一些友邦的稳定。支持“民主”，是为了顺应当地民意，有助反恐。支持一些友邦的集权统治，则是为了保障对这些国家的战略进入，以确保对中东地区的安全主导。

在南亚和中亚，美国已就反恐问题同巴基斯坦积累了大量矛盾。在美国的直觉中，巴基斯坦对在其眼皮之下的拉丹不可能没有觉察。在当美国反恐战争取得转折性成效的时刻，美国可能更清楚地认识到它将来的合作与斗争对象，将主要是巴基斯坦。由于源于巴阿地区的国际恐怖势力还可能持续对美发动打击，美国还不能摆脱同巴基斯坦方面的合作。但它又知道这一合作在巴基斯坦缺乏深厚的支持，对伊斯兰堡难以信任。

反恐永无止境，战争可告结束。

(沈丁立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