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90年代末,当亚洲遭遇金融危机时,美国和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对泰国、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实施资金援助的附加条款之一是,反对这些政府干预市场和救市,主张任由市场机制本身进行调节,结果使得这些国家的金融危机进一步加深,经济萧条,多年后回想起来,对这些国家而言都如同梦魇一般。不过,如今,当美国遭遇同样的金融危机时,它却立刻抛弃了这些“自由主义市场化”的立场,提出了大规模的救市方案,以政府行为对市场进行大力干预。
美国的救市行为最先通过一系列降低利率来进行。然而,由于次贷影响的规模之巨,先前的资本炒作和泡沫过大,都使得美国本土和国际投资者对美国资本市场丧失信心、望而却步,降低利率没有能够帮助市场摆脱危机。随着房利美(FannieMae)和房地美(FreddieMac)两大公司问题的暴露和危机的加深,如果任由这两家公司破产,将危及整个美国的房贷市场,因为这两家公司占据美国整个房贷市场的一半以上市场份额。于是,政府对这两家公司实施紧急临时托管,以政府任命的人士取代公司原有的高管,同时注入巨额联邦资金,以阻止这两大公司的破产。这种措施,以及最近提出的约7000亿美元的大规模救市计划,与美国政府一直倡导的“市场资本主义”背道而驰。“政府干预市场和经济”是美国政界和经济界人士所一贯坚决反对的政策,也曾是美国政府干预他国政治和社会制度的手段之一。而此次,面对危机,美国政府自己也不得不行使“政府干预经济和市场”的手段。这便是众多国际媒体所嘲讽的“美国也终于走上社会主义了”。
但这种“美式社会主义”值得商榷。北欧各国的“社会主义”,如瑞典、芬兰,通常的做法是,政府通过对重要经济领域如交通、医疗、教育、电力等行业的掌控,确保这些公共服务领域行业不被少数财阀所控制,以使公共服务设施为全民提供价格低廉的优质服务。同时,通过高税收、高福利和全民医疗保险制度,调节社会收入差距,使社会相对公平。传统的社会主义,无疑是典型的“政府主导经济和市场”,在维持社会公平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但经济效率低下。中国目前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方面吸取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长处,引入市场竞争;另一方面,在关乎国计民生的经济领域保持国有集体经济。在社会政策领域,中国政府对弱势群体开始采取一些保护措施,部分体现了传统的社会主义思想。所以说,不管是传统的社会主义,还是北欧的社会主义,或者中国的社会主义,都多少带有一些维护财富分配公平、“劫富济贫”的味道。然而,目前美国政府对经济的干预,或者说“美式社会主义”,不仅不是“劫富济贫”,相反,却是“劫贫济富”。
美国是当今最典型的资本主义国家,少部分人掌握着国家的绝大多数财富。这可以从下面的美国社会各阶层的财富分配现状看出:
人口比 1% 4% 5% 10% 20% 20% 40%
总资产比38.1% 21.3% 11.5% 12.5% 11.9% 4.5% 0.2%
最富有的1%的人口占有38.1%的财富,接下来的4%的人占有21.3%。也就是说,最上层的5%的人口占有社会60%的总财富!同时,社会最下层的40%的人口只占有社会总财富的0.2%,社会最下层60%的人口只享有社会总财富的4.7%。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竟然有32%的人口没有自己的住房、靠租房度日,有4.7千万人口没有任何形式的最基本的医疗保险。
如果拿具体的例子来说,比方说,众多公司高管的年收入高达普通员工的100-1000倍以上。如今次破产的雷曼兄弟(LehmanBrothersHoldingInc.)总裁理查德?富尔得(RichardFuld),其在2006年一年的收入总额高达1.22亿美元;尽管自去年次贷风波以来该公司经营问题不断扩大,然而他在2007年一年的总收入仍高达到二千二百万美元。最近被美国政府托管的房地美公司(FreddieMac)前总裁理查德?塞罗(RichardSyro),其2007年的年收入也高达一千八百万美元。而这些公司的很多普通员工的年薪却只有几万美元。所有这些事实,都解释为什么说美国是当今世界贫富悬殊最大、且最典型的资本主义国家。
华尔街的众多投行和其他卷入次贷的公司,在过去的几年中疯狂投机高风险、高回报金融产品,为自己摄取了巨额暴利,赚得盆满钵满。美国的次贷危机和金融危机,其根源正在于资本的投机与贪婪、无节制地追求高风险高利润,以及美国政府主张“市场自由调节”而对于资本的疯狂投机行为缺乏监管。然而,如今公司面临破产,这些高管却不必为其负责。赚钱的时候,是高管们的“英明领导”,高管们因此获得巨额报酬;如今沦到破产的边缘,则属于“公司法人”行为,高管们不必为此承担个人责任。美国政府规划的巨大救市资金,无疑都来自于国库和国债,即所有纳税人和全体国民的钱,要全体国民为投行高管们的贪婪和管理失败买单,向这些频临破产的公司输血,确实可以算得上是劫贫济富的“美式社会主义”了。
当然,嘲讽归嘲讽,这种劫贫济富的“美式社会主义”,虽然表面上带有政府干预市场和经济等“社会主义”特征,然而,这种措施实在是美国政府的无奈之举。因为,如果不救市,一旦这些大公司相继破产,对市场的信心将会进一步下挫,金融危机将会动摇美国经济的基本面,经济衰退将会不可避免,也会对美国的自由市场资本主义制度造成沉重打击。同时,美国所有富人和资本家的资本都会随之大幅缩水,在国际资本竞争中地位下降,这显然不是以富人为主体组成的美国政府高层和美国国会所希望看到的。劫贫济富的“美式社会主义”,虽然借鉴了社会主义的“政府干预市场与经济”手段,但却是以一切可用的国家资源,来挽救各大私营公司和大资本的利益、维护资本主义制度,是彻头彻尾的资本主义。(徐开彬)
(责编: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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