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身为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中国京剧团团长的梅兰芳先生,仍像普通演员一样上台演出。一次在北京政协礼堂演《凤还巢》,唱到“遵父命在帘内偷觑才郎”一段时,因一时失神少唱了一句,却在表演偷看时多做了几个动作。场上的演员与看表演的剧团人员都认为,这是梅兰芳为加强表演人物偷看时的羞涩感,故意把这句唱词省略掉。
演出结束后,当大家纷纷称赞梅兰芳的改动非常好,向他表示祝贺时,他却淡淡地笑了笑说:“今天不是我改得好,是我一时失神,把那句唱词给忘了,没有办法才用动作把这个没唱出来的腔遮盖过去。这是一出演了多年的经典剧目,我真是对不起观众,我应该向大家检讨。”梅兰芳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心中暗想:“梅先生如果不说,还真没看出来。”
演一台戏,忘了一句唱词,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用动作把失误遮掩过去,也是一般演员常用的方法。虽有忽悠之嫌,但也属无奈之举,并算不上大过错。何况做得天衣无缝,连场上的演员和剧团看表演的人都看不出来。这种应变能力,是梅兰芳在表演技艺上炉火纯青的表现,就是有人看出来,也不会责备。他完全可以将错就错,把大家忽悠过去。不仅不会丢面子,还能受到称赞,何乐而不为呢!可是,梅先生没有这么做,而是说出真相,认真检讨,坦陈利害。从表面看,像是小题大做,但它具体而又深刻地让人们感受到这位大师的无言教诲和榜样力量,是一种明智之举。由此可知,他之所以能在艺术上不断创新,与时俱进,一步步登上顶峰,在人格上日臻完善,这些与他一贯严格要求自己,小题大做,防微杜渐,是分不开的。这就是梅兰芳与众不同的地方。
电影《梅兰芳》又把先生带回人间。他过去生活中那些并不显眼的“小事”又重新唤起人们封存的记忆。人们不断从大师留下的精神财富中揣摩人生哲理,领略人格的魅力。时下“大师”泛滥,明星闪耀,却鱼龙混杂,真假难辨。有的靠假造学历,伪造历史,抄袭剽窃和自我炒作,混迹文坛;有的在著作中、论坛上和评讲时,屡屡出错,时有硬伤,却百般狡辩,耍赖撒泼,死不认账;有的以“大师”、“泰斗”自居,靠蛮横扯旗称霸;有的以我划线,互相倾轧,闹得乌烟瘴气。我们不敢期望他们像梅先生那样严肃认真地对待每一个微小的失误,更不指望他们在这些问题上小题大做,实现自我完善。但他们既自命为“大师”,起码要以先贤大师为镜,像爱护眼睛一样维护自己的人格,堂堂正正地做人,本本分分地做事。(徐恒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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