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价值观,在大多数中国人的“老家”表现得尤为突出。譬如,我们老家人认为,在外面的人,只要不是挣大钱的老板,没有在体制内单位工作的人,一律是“打工的”——这意味着,这是一个临时的、没有多少地位和保障的位置。大多数离开家乡发展的游子,只是人力资源市场上自食其力的普通人,甚至在楼市病态高涨之后步入社会的,沦为“蚁族”,自然在“人上人”的摸底考试中倍感压力。
我常常想家,年纪越大,越觉得自己还是小镇上长大的那个少年,不管你走了多远的路、看过多少风景,本质上还是这个地方的人。都说中国经济一枝独秀,老家的小镇现在繁荣到超过我去过的很多县城。可我找不到儿时喜欢的一幢老房子、上学经过的一口井、一片莲塘、一座老桥。家乡变得跟很多地方一模一样,设计潦草的现代水泥房取代了地方特色的民居;人们富了,老家的休闲娱乐除了看电视,多是搓麻将和买六合彩,混得阔气的老朋友则是开车进市里,包宾馆房间开赌。
乡愁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反而因经常出差,我倒是时不时在路上感觉到久违的乡情。
香港长洲岛。尽管那里已经是热门观光地,但没有大拆大建的规划手笔,连麦当劳和“7-11”便利店都蜷缩在窄窄门面的民房里,为了顺应小岛的房屋和道路规模,以及保护环境,连消防车都是电瓶车,有着玩具一样的迷你外形。午后我走过村子,很多人家都大门敞开;爬到山顶凉亭,表情青涩的“90后”慌忙给来人让座。
台湾新店。我看到一条老街:店面的感觉好像有了一百年,还在做着祖父辈的生意。从地铁站出来,只开了几分钟摩托车,我闻到青苔和泉水的味道,听到蝉声。
家这个字眼,在人类的词库里有着丰富的涵义,不仅仅是一个地点,更是一种氛围、一套价值体系,一种对人身心的护佑,一种来自彼岸的呼唤。问题来了:在异乡是“蚁族”,在故乡是“恐归族”,我们这一代人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作者系媒体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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