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太狼”遭模仿被判赔冤不冤？

4月6日，因模仿《喜羊羊与灰太狼》动画片情节，江苏一男童模仿灰太狼烤羊，将两同伴绑在树上烧成重伤。日前，被严重烧伤的孩子将点火同伴及动画片制作公司告上法庭。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海县人民法院刚刚对此案一审宣判。原告请求判令两被告赔偿前期医疗费26.4万多元。法院综合案情，确定被告儿童法定监护人赔偿原告损失的60%，也就是15万7000多元；制作公司承担原告损失的15%，赔偿原告39000多元；另外25%的损失，责任由原告的监护人自行承担。

“灰太狼”担责案开启司法先例

这确实是个极端案例，孩子模仿影视作品情节侵害其他孩子。虽然这份判决还并未生效，双方仍然有权利进行上诉，但是可以说，这开启了在一定情况下，让影视作品在类似事件中承担法律责任的先例。因为案情的特殊性，这注定是一份争议纷繁的判决。

反对者也许有以下理由。一是动画片已经通过了行政审核，为什么还须担责？二是如此判决会不会将影视作品的责任无限扩大，将来出现类似事件，都要担责？三是动画片的画面真的和孩子侵权有因果关系吗？

窃以为当地法院作出判决主要出于以下方面考虑。首先，通过了行政审核并不是免责理由，正如即使某种食品通过了审核，消费者在实际食用后产生了健康伤害，厂商自然也须承担责任。而这正反映出我们的审核制度存在着漏洞。《音像制品管理条例》对所禁止内容的表述，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只是泛泛而谈，并没有那么具体实用，可操作性有待加强。

其次，动画片和其他影视作品不同，其主要受众是未成年人，本应做好更大的审慎义务。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严禁向未成年人传播暴力等毒害未成年人的音像制品。也许动画片相关画面在成年人看来，并不是什么暴力画面，用“毒害未成年人”来定性《喜羊羊与灰太狼》也有失偏颇。但正如判决所称，制作方“负有提示风险、警示模仿的注意义务，而其在制作发行的涉案影像制品中，仍存在暴力情节和画面，对本案未成年人的行为认知产生了不良影响”，这并非没有道理。

最后，也许动画片和孩子侵权并没有直接必然的因果关系。但是从目前报道看来，如果综合考虑到孩子之间本无仇恨或矛盾，相关画面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了孩子的侵权犯意，至少也因模仿使得伤害方式加重了，这就存在着偶然的远因因果联系。制作方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当然具体需要承担多大比例，只要不混淆主要责任和次要责任，这属于法官自由裁量权范围之内，并无大的偏颇。

总体而言，这份判决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双方家长也因未起到监护义务承担了相关主要责任，大方向上不失公平与公正。更重要的是，这势必为出版界和审查制度传递出以下信息，不要忽略自身的注意义务。而更需要反思的是，如何避免类似悲剧发生。儿童影视作品审核部门、制片方以及家长都应早思为好。舒锐（北京法官）

不必放大“灰太狼”赔偿的意义

《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制作公司被判赔偿具有示范意义，不过，也不必放大它的意义。这一判例除了让动画片制作公司在一些情节画面播出时做提醒之外，在眼下动画片尚未实现分级的情况下，难有大的改变。事实上，在前不久国家有关部门点名批评之后，《喜羊羊与灰太狼》和《熊出没》已经在整顿后的播出中加上了相关提示内容。但显然，这样的提示能否有效，还不好说。更何况电视、网络各种暴力情节随处可见，当“绝缘体”几乎不可能。而如何引导孩子，更多还在于家长。就是从这一案例中，我们也能够发现其特殊性。

首先，法院对《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制作公司做出赔偿判决，主要是这几个孩子的模仿行为比较具体。不仅从行为上，而且在表述上，都基本上比较容易认定他们是模仿了这部动画片的情节。但现实中，很多时候一些儿童的模仿行为并不能确定到底受哪一部动画片的影响，那么在法院认定上就会比较困难。而且，这一案例除了模仿对象比较具体和容易认定之外，国家有关部门对《喜羊羊与灰太狼》和《熊出没》的勒令整改，也是一个大的背景。这些条件都比较特殊。

其次，还必须要冷静地看到，判《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制作公司赔偿，虽然说明它们有责任，但其实责任并不大。在整个责任划分中，动画片制作公司只承担了15%的责任，而点火孩子的监护人承担了60%的责任，另外25%的责任由原告儿童家长自己承担。换句话说，主要责任在于孩子的监护人，而动画片制作公司只是承担了一小部分责任。这说明，不管是大环境——因为现在可模仿的不当情节实在太多，还是从这一个案来讲，防止儿童模仿不当情节的责任，都必须由监护人承担。

所以，不必放大《喜羊羊与灰太狼》制作公司赔偿的意义。在电视电影没有分级制度的情况下，随处可见的暴力情节难免会对儿童产生不良影响。而国内动画片中一些暴力情节的审查和整改，也仅仅是标注“切勿模仿”的提醒，并不能彻底杜绝。事实上，将所有的暴力情节全部挤出动画片，这也不可能。试想，风靡全球的美国动画片《猫和老鼠》里面就没有暴力情节吗？也有。显然，我们不可能给孩子一个彻底干净的世界。问题的关键是，大人如何引导他们。王攀（河南职员）

别让更多动画“引火烧身”

“灰太狼”被罚冤吗？任何文化作品都具有引导功能，只是引导的方向不同、程度不同。儿童动画是一种特殊的文化作品，其传播对象主要是未成年人这一特殊群体。鉴于未成年人的心性特点，制作方除了要遵守音像制品管理条例的规定，还要遵守未成年人权益保护的相关法律法规，要考虑到作品对未成年人行为认知的影响，主动审查、及时提示、修改删减不适宜面向未成年人的情节和画面。

可在《喜羊羊与灰太狼》里，大量充斥着暴力情节和画面。而且，制作方并没有进行任何的风险提示。这三名孩子，两人8岁，一人5岁，缺少基本的鉴别力。从行为的因果关系看，如果没有“喜羊羊”的暴力画面，那么这三个孩子就不会去模仿，就不会发生“三个小伙伴”的悲剧。这一意义上，“灰太狼”被罚一点都不冤。

有人讲，自己也是看动画片长大的，也看到了暴力画面，怎么没有变成“十恶不赦的坏人”。未成年人可能受影响，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受影响，更不是所有的影响都可能升级为行为。行为是多种因素叠加的结果，如果一部动画，真的造成了普遍的影响，那就是“魔剧”了，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允许其上映。而且，因为模仿动画人物而受伤的新闻并非孤例，早前就有媒体曝光4岁男孩学蓝猫受伤，5岁女童模仿奥特曼撑伞从6楼跳下。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类似事件层出不穷，难道还不应该引起重视吗？

还有人称，国外动画也有暴力画面。确实如此，现在的儿童动画片似乎进入了死胡同，没有暴力就变得不会拍动画。但在对暴力的渲染上，存在个体差异；而且，国外动画片有着严格的分级制度。拍过动画电影《洛克王国之圣龙的心愿》等的导演于胜军曾指出，“美国有专门针对6岁以下儿童的‘绿色动画’标准，保证为孩子们提供健康安全的信息。”安全不仅指语言、行为，还有色彩、音乐等，比如孩子的视网膜发育不健全，看动作快的动画片会导致眼睛流泪、眨眼等疲劳现象。像《猫和老鼠》这样的经典，因其含有“把猫尾巴砍断”等画面，严禁6岁以下儿童观看。可现在，无论是“喜羊羊”，还是“光头强”，都是想看就看，甚至不想看也只得看。

“灰太狼”被罚，不仅指向了分级缺失，而且指向了路径依赖。前者需要尽快构筑“防火墙”，出台动画分级标准；后者需要制作方化解“能力危机”，摆脱“暴力倾向”，不走靠暴力吸引眼球的邪路。这一意义上，“灰太狼”被罚一点都不冤。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会有更多的国产动画“引火烧身”，国产动画业也难有美好未来。

毛建国（江苏 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