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访华与中俄外交的新舞步

应国家主席习近平的邀请，俄罗斯总统普京将于5月20至21日来华访问。此访是普京第三度执掌克里姆林宫后首次访华，也是对去年习近平担任国家主席后访问俄罗斯的回访。由于乌克兰问题引发的俄罗斯与西方地缘政治冲突，普京此访受到国际社会的格外关注。在目前复杂而敏感的国际形势下，“龙与熊”的接近引发了西方世界的多种猜测，二者的“交谊舞”会跳出什么样的新舞步，不仅关系到中俄关系的演进，也必然影响到国际政治经济大棋局的整体布局。

亚欧大陆两端地缘政治局势同时紧张，是普京此访最大的国际政治背景。在亚欧大陆西端，乌克兰问题导致冷战阴影再现，俄罗斯受到西方世界的孤立和制裁，双方的对峙已呈骑虎之势并很可能长期化；在亚欧大陆东端，由于美国在解禁集体自卫权、联防钓鱼岛问题上公开支持日本，以及越南反华骚乱引发的周边局势紧张，中国面临的地缘政治压力进一步加大。这种大背景无疑为中俄之间的战略接近提供了新动力，也是欧美担心中俄之间将结成联盟共同对抗西方的主要依据。

不过，这样一个“想象的对抗性同盟”，并不符合中国新一代领导集体的整体外交战略，也不大可能真正出现。从“新型大国关系”到“命运共同体”理念，中国新一代领导集体一再向世界阐释了走和平发展道路的决心。“不冲突、不对抗”的自我约束，意味着联合某些大国对抗其余大国，不会成为中国外交的选项。不管是单枪匹马还是携手与共，中国都只会成为现存国际秩序的积极参与者、负责任的和平改造者，而不是激烈的挑战者和对抗者。此种大战略为中俄接近划定了“舞池”的边界，但并没有限制中俄外交“舞姿”的精彩。当然，西方与俄罗斯的地缘对峙，以及美国在东亚针对中国的打压和遏制，在客观上无疑会促使中俄继续接近。

2013年3月，习近平当选国家主席后首访的第一站即选择了俄罗斯。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中，习主席明确指出，“中俄关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组双边关系，更是最好的一组大国关系”，并强调两国要“以实际行动坚定支持对方维护本国核心利益”。这表明，新一届领导集体已经将中俄关系的重要性提升到了更高的、全球体系的层次。不过，由于中俄之间复杂的历史纠葛，特别是由于俄罗斯历史上对中国领土的侵略以及国内仍然存在的仇华情绪，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始终横亘着一些隐患和暗礁。

面对共同的、来自西方的压力，普京此时访华必然有助于消除中俄关系中的障碍，提升两国战略合作的层次。不过，需要指出的是，中俄虽然都是西方防范的对象，但各自面临的战略压力又不尽相同，属于“共同但有区别的压力”。西方对俄罗斯的不信任植根于冷战乃至更久远的历史，主要却是因为乌克兰问题而在短时间内急剧上升，呈现出来势急、力度大的特点；西方对中国的不信任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中国崛起影响国际权势分布带来的结构性压力，表现为周期长、有节制的长期施压。面临上述背景，并由于中俄战略合作在政治领域已经在高位运行，中国在继续增进两国政治关系的同时，没有必要在乌克兰问题上偏袒其中的任何一方。中国致力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所要处理的首要双边关系仍然是中美关系，因而，提升中俄关系的同时，不能因此站到美国的对立面，其方法则在于在乌克兰等重大国际问题上，坚持中国外交中“按照是非曲直本身决定自身立场”的传统，并结合自身利益，以智慧的方式谨慎阐明立场。中国古话主张“事缓则圆、急难成效”，中俄两国只有面向未来、循序渐进地提升两国战略合作水平，才能跳出更为优美的大国外交新舞步，也更符合我国的长远国家利益。

有鉴于此，乌克兰问题会成为普京来访的议题之一，但不会成为最重要的议题。与政治领域的合作相比，两国仍相对滞后的经贸合作拥有更大的深化空间。对于俄罗斯而言，由于西方的集体制裁，中国作为全球最重要能源消费市场的价值得到前所未有的彰显。此访预期中的两国共建天然气管道等能源合作协议，既为俄罗斯所急切期盼，也有利于中国经济的长远健康发展。相关领域合作的重大进展，很有可能会成为中俄此次“交谊舞”中迈出的最大步伐，也或将成为普京此访的最大成果。

卜永光（浙江 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