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造“韩流”启示振兴文化产业之道

“韩流”诞生于上世纪末,是东亚乃至世界范围内跨文化传播、交流中一个十分独特的现象。在中国,“韩流”以电视剧、电影、流行音乐、网游、综艺节目为主要构成,也包括饮食、美容、服饰、旅游等辅助要素。近年来,随着《继承者们》《来自星星的你》等韩剧热播,我国再次掀起了新一波的“韩流”热潮。从根源上梳理和辨析“韩流”的发生、传播的原因和特点,对于我国当前的文化产业发展、提升文化软实力、加强文化输出等,也具有重要的参考和借鉴价值。

“韩流”的起源最早可追溯到1998年,在韩国遭遇亚洲金融危机严重打击的背景下,当时刚上任的韩国总统金大中提出了“文化立国”的战略,有意将文化产业作为发展韩国国家经济的战略性支柱产业来培育。在“韩流”诞生伊始,就有“举国体制”的底色,这正是过去十多年韩国文化产业爆发式成长的原因。

国家政策层面的连续和稳定,也就是成系统的“举国体制”,是“韩流”成功的重要原因。2013年,朴槿惠当政伊始提出的“创造经济”,与金大中的思路如出一辙。当年,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和未来创造科学部联合发表《韩国文化产业对外输出促进方案》,计划大力推动韩国文化产业在全球范围内的出口和传播,力争2020年将将韩国文化产业出口额从2010年的全球第9位提高到第5位。

再看中国,中共十七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就已明确要推动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性产业。但从总体看,我国文化产业领域的法制体系建设仍不够完善,文化产业发展缺乏强有力的法制保障,文化产业政策仍需进一步增强针对性和可操作性。作为亚洲国家,文化特征相对接近的“韩流”的发展路径,无疑是我国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道路上,最为实际的一个借鉴对象。

韩国政府长期致力于将完善的法律法规体系作为“韩流”“举国体制”的基本架构,为“韩流”的生产和传播提供了有力的司法和制度保障。早在1999年,韩国政府就制定了《文化产业振兴基本法》,提出了振兴文化产业的基本方针政策。随后,韩国政府又陆续对《影像振兴基本法》《著作权法》《电影振兴法》《演出法》《广播法》等进行了修订,为文化产业发展提供了全面的政策依据。同时,韩国政府还推出了《国民政府的新文化政策》《文化产业发展五年计划》《文化产业发展推进计划》《21世纪文化产业的设想》等一系列纲领性文件。

这种长期耕耘的收获自然也非常可观。韩国进出口银行海外经济研究发布的《韩流出口影响分析与金融支援方案》显示,2011年“韩流”创造的附加值已达到56.17亿美元,“韩流”的无形资产总值达到了947.9亿美元,接近了三星总值的一半；每100万美元的出口,就会带动14到15个人就业,而传统制造业却只能带动7到8个人就业；若将出口带动效果以美元折算,韩国文化产业出口每增加100美元,就能使韩国商品出口增加412美元,被称为“四倍效应”；多达51.9%的韩国企业的销售额,都受到“韩流”在世界范围内走红带来的有利影响。

从1998年以来的十多年时间里,韩国政府在各个层面,都在有计划、有步骤地精心构造支撑“韩流”在全球范围流行的坚硬的“举国体制”。这种“举国体制”并非粗线条地勾勒大致的发展思路,而是以具体举措促进“韩流”发展。比如,2001年就已成立的韩国文化振兴院,在海外联合相关部门在与文化出口相关的市场、法律、人力资源和海外创业等方面,为企业提供对口服务；文化体育观光部和未来创造科学部,一直在对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市场情况进行分析,并规划、制定适合不同目标区域市场的发展战略；韩国政府更是通过搭建各类多样化的平台,为韩国文化企业走出去,创造丰富、多维的分销和传播渠道。

“韩流”的“举国体制”并非一成不变的,而是十分关注文化产业领域最新的发展趋势,尤其重视对新兴媒介的运用。可以说,“韩流”能在十余年里始终流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抓住了新媒体的三个历史机遇期。对“韩流”而言,第一个机遇期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卫星通讯技术的民用化、商用化导致卫星电视的民用化、商用化,最初“韩流”形成就主要依赖广播电视的“上星”。“韩流”的第二个新媒体机遇期,是伴随互联网的普及以2005年《大长今》为高峰,“韩流”就是在第二波新媒体机遇期中基本成型。“韩流”的第三个新媒体机遇期,就是今天的移动互联网时代。“韩流”的跨越式发展,恰恰是踩到了这三波新媒体发展的战略机遇期,才使得它“举国体制”的理念和政策能够落地、落实。

尤其在以移动互联网为代表的第三个新媒体机遇期中,韩国政府很有远见地在2011年与我国一些视频网站达成战略合作,第一时间提供MBC、KBS的全部新剧,实现了韩国影视剧的大面积覆盖,这也是《继承者们》《来自星星的你》等韩剧在中国掀起收视旋风的原因。新媒体为“韩流”疏通了极具纵深性的传播渠道,这为我们思考文化产业发展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维度,特别是在我国已明确提出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语境下,更有重要的比较研究意义。

在当今世界体系结构中,发展文化产业,提高文化软实力,是各个国家都无法逃避的发展范式和发展路径。“韩流”作为好莱坞之外屈指可数的国家性文化潮流和文化经验,对其根源的探索和剖析,对于已明确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中国,有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尤其是对中国文化走出去工作而言,“韩流”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和现象,它能为我国文化产业发展提供有意义的借鉴和参考。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