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机构软广告为何成中国互联网热闻

前不久,一则题为《去年有8000名中国留美学生被开除,超过80%是因为学术问题》的新闻在网上热传,不少媒体还应声虫式地据此批判国内教育。这两个令人震惊的数字,源自美国厚仁教育发布的全球首份重点关注被开除留学生群体的数据报告《2015留美中国学生现状白皮书》。不过,有教育专家对白皮书数据的可信度提出质疑,还有网友直言“这是一个不知名的中介写的软广告”。

美国教育以“宽进严出”闻名,而且如今赴美留学者确实鱼龙混杂,有留学生因种种原因而被开除并不奇怪。但值得追问的是:“去年8000中国留美学生被开除”的数据是如何得来的?该报告是否夸大了中国留美学生被开除的问题?是否真如一些人所说——这份报告实质是美国厚仁教育机构招揽生意的软广告?

为了弄清楚这些问题,我仔细研读了《2015留美中国学生现状白皮书》,结果发现了不少的疑点。最大的疑点是,这份报告并没有一处提到“去年8000中国留美学生被开除”。检索媒体报道可知,“8000人”这个数据源于美国厚仁教育首席发展官陈航接受《留学》杂志采访时的一句话——“估算被明确开除的中国留美学生占留学生总数的3%左右,去年被开除的中国学生总数约有8000人”。

可疑的是,陈航去年11月接受《中国青年报》采访时,提到的比率是5%。据美国国际教育研究所(IIE)发布的《2014美国门户开放报告》以及中国教育部网站数据,去年共有27.44万人赴美留学,以此估算,去年被开除的中国留美学生人数应该是13720人,而非8000人。难道5%是以前的数据,而3%是厚仁教育最新的研究数据?还是说这个比率根本就是随口一说的?数字上的矛盾,引出了《2015留美中国学生现状白皮书》的第二个疑点:美国厚仁教育的数据来源是否权威?

该报告的“样本采集与数据概况”部分明确说明,“本次数据分析共统计了1657份美国厚仁教育数据库的数据”。美国各学校开除学生的相关数据不会公开,厚仁教育的1657份数据是从何而来的?从白皮书的摘要部分及附录案例看,厚仁教育数据库信息的来源,其实是2013年至2015年向这家机构求助的1657名被开除的留学生。

厚仁教育首席内容总监王敏纳在接受新华社驻洛杉矶记者的采访时,印证了上述猜测。王敏纳说:“我们不是去跟学校要的数据,我们也没有跟学校做沟通,而是通过我们自己的数据分析出出来的。”

如果要概括中国赴美留学生群体被开除的情况,最理想的方式是拿到过去一年所有学校开除中国留学生的数据,但这对于2010年5月才成立的厚仁教育来说,基本没有可能。退而求其次的研究方法,是从各种类型、各地域的学校抽取一定量的研究样本进行分析。仅以自己机构3年间累积的1657个被开除的留学生的个案为样本,估算出3%中国留学生被开除的概率,再推及27.44万赴美留学中国学生的情况,可信度确实不高。

中国驻洛杉矶总领馆教育参赞袁东看过该白皮书后指出,厚仁教育的样本大多是美国东部及中北部一些学校的个案,以此分析出的结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统计结果。由此基本可以判定,尽管这份有大量精美图表的白皮书看上去很有说服力,实际上并不严谨,也没有太大的学术价值。那么,厚仁教育机构“炒作”这份白皮书的目的何在呢?这正是这份报告的第三个疑点。

作为报告发布者,厚仁教育在这份白皮书中多次“植入”了广告。报告一方面将留学生被开除渲染得很严重、很普遍,一方面又多次强调被开除并非世界末日,应该及时抓住第二次机会,紧急寻求专业机构协助。报告还专门用一章介绍厚仁教育的辅导老师会“专程赶往机场接机”“为每个学生提供独特的建议”等。

列出这些疑点,稍加推理分析就不难看出,这份经不起推敲的白皮书其实并不可信。厚仁教育明显是利用很多中国家庭对美国教育的情况不了解,以不负责任的态度炮制了数据,目的是为自己招揽生意。可悲的是,国内不少网站急不可耐地转载了这一消息,还由于特别能博眼球将其推上头条,落入了一家商业机构的圈套。

我们不否认,“留学热”背后有一些问题需要正视,但像厚仁教育这样为了一己私利而夸大事实,给中国留学生贴上“不诚信”“不努力”的标签,不是正派作为。而惯于“围猎”博眼球新闻的网络媒体“中招”恐怕也是半推半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