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欧离合：哈姆雷特式困局迫近高潮

“分家还是不分”？困扰英国和欧盟的哈姆雷特式困局已迫近高潮，进入刺刀见红阶段。2日，欧盟理事会公布改革方案试图挽留英国，英国首相卡梅隆积极回应并于5日出访部分欧盟国家，试图说服欧盟以真心实意给英国不走以足够理由。然而，英欧阵营内部强烈的分离主义与联邦主义冲突针锋相对，让人对英欧关系结局充满担忧。

欧盟理事会主席图斯克公布的改革方案，全面向英国要求做出妥协，在社会福利、儿童权益、竞争力、国家主权和经济发展等方面，允许英国在欧盟框架内享受特殊政策。对于这一经过艰苦谈判的结果，卡梅隆难以掩饰如愿以偿的欣喜并给予高度评价，希望即将召开的欧盟峰会批准图斯克方案，确保英国在6月份的公投中避免与欧盟彻底决裂。

然而，卡梅隆为英国争取到的诸多好处并没有赢得内部中右翼力量的喝彩，相反，它们抨击首相在错误时间、错误方向做出错误决定，坚持另起炉灶，与欧盟分家过英国式的小日子。同时，早已不满英国游离于欧元区的欧盟成员，特别是中东欧国家，也无法认同图斯克方案所作妥协，认为一味地向英国大开绿灯，使其成为欧盟内部的特权成员，失去欧盟统一的标准和价值。因此，欧盟与英国领导人达成的妥协，要在双方内部克服诸多障碍，否则，就难以避免英国公决后的悲剧性结局。

欧洲统一是诸多欧洲政治家的梦想，欧盟的建立与不断扩容也是21世纪改变欧洲乃至世界政治、经济和安全格局的巨大事件，它加剧了世界力量多极化进程，也使大国力量趋于均衡。自欧盟启动以来，经过数轮扩容已经成为拥有28个成员的最大区域组织，而且随着内部整合的系统与深化，逐步打通内部边界，基本建成了统一大市场并在逐步扩大货币联盟，还形成日益明显的超国家决策机制和领导机构，朝政治联盟方向努力。这个巨大变化，凸显了欧洲作为统一地缘角色的地位、声音和影响，同时，也逐步销解甚至颠覆欧洲传统单一大国的分量排序和存在感，尤其是随着德国与法国作用的提升，欧洲头号大国英国的失落与日俱增，孤立主义情绪日渐抬头。

贫贱夫妻百事哀。随着2008年世界经济危机的加剧，欧洲普遍陷入难以自拔的经济困境，这一困境随后又变成无法遏制的社会危机，并逐步在欧盟内部特别是英国演变为政治危机。英国首先经历一场自身分裂挑战，即苏格兰独立，好在有惊无险。但是，去留欧盟却是一场枪口对外的国家和国民利益之争。在保守主义的英国人来看，留在欧盟既没有享受太多统一大市场的经济好处，还失去大英帝国的政治影响力；既不能光大资本主义和自由竞争的核心价值，还被其他成员的普惠福利政策严重拖累，实在没有必要死啃欧盟这根鸡肋。

当然，英国保守主义势力在欧盟的框架内算的是一亩三分地的小账，而卡梅隆等欧洲领导人更乐意算统一大账，毕竟政治家的地盘越大越好。在全球化背景下，日益衰落的英国脱离欧洲大陆一体化，当然会削弱欧洲整体的力量，也自然首先在欧洲边缘化英国自己，因此，占尽一体化的好处又能保住英国的独特利益，成为英国的必然诉求，而在不伤害一体化进程大方向和根本利益前提下，留住英国避免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也是欧盟领导人的普遍算计。所以，相互妥协必然成为解决英欧危机的唯一出路。

域外力量也是制约英国与欧盟分合的重要因素。英国能和欧盟叫板的资本是，它有与美国特殊的政治联盟关系，有英联邦几十个成员的影响力延展空间，甚至有中国这样快速崛起的经贸伙伴。但是，美国显然不希望英国与欧盟分家而削弱欧洲伙伴整体力量，脱离欧盟也自然降低英国对于美国的战略价值。舍近求远重现昔日大英帝国的统合力并不现实，更何况与中国的深度合作既有美国的掣肘，还有双边体制性和价值观层面的巨大差距和摩擦。上述综合因素决定了英国只能与欧盟保持特殊的同盟关系，不会滑向彻底分手的深渊。

欧盟已基本满足英国的条件，当前的欧洲各种危机也使欧盟无法承受英国割袍分离的后果，它既然能不计成本地挽留希腊免于脱离欧元区，也必然忍气吞声地形成让英国别走的共识。至于英国右翼那些得寸进尺的喧嚣，只有靠6月份的全面公决结果来消弭和压制了。

马晓霖（博联社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