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动物城》是一部现世寓言

作者：陈梦溪

迪士尼年度动画《疯狂动物城》在大陆与北美同时上映，全球好评如潮，一向苛刻追求艺术的豆瓣已经有将近六万人打分，平均达到9.4分的高分在动画片史上更是史无前例，要知道中国影迷心目中“永远的最高分”《肖申克的救赎》也才9.6分而已。如果一部动画片光是好看、欢乐、热闹，是不会被捧为“最伟大的动画片”的。

提起迪士尼，我们也许最熟悉的是《白雪公主》、《灰姑娘》、《冰雪奇缘》、《花木兰》等，然而却是这部迪士尼历史上第三部完全没有人的动画片，让我们完全折服。疯狂动物城是一座独一无二的现代动物都市，每种动物在这里都有自己的居所，比如富丽堂皇的撒哈拉广场，或者常年严寒的冰川镇。它就像一座大熔炉，动物们在这里和平共处——无论是大象还是小老鼠。

笔者不禁想起了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那部著名的寓言小说《动物农场》，这里动物被赋予了人性的内涵。狐狸被认为是狡诈的骗子，兔子被认为是只会种地的农民，鼹鼠被认为是循规蹈矩的白领，水牛被认为是脾气暴躁的警察……这些加之于特定动物群体的偏见在现代社会被称为“刻板印象”，我们对于每个族群、每个职业、每个地域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歧视”，这是电影前半部分想要展示的。

现世隐喻在《疯狂动物城》中随处可见，如电影中几个很受欢迎的细节：帮助狐狸行骗的那只小阔耳狐，露出真身后操着一口黑人口音英语，穿着打扮也十分“说唱”范儿；一口意大利英语的“黑帮老大”宠爱女儿，重视家庭，作风简直和《教父》的西西里人如出一辙；树懒以超缓慢的速度处理公务，暗含对美国公共车辆管理局效率低下的讽刺。这些有意的安排都让这个动物城更加丰富，更加接近人类社会。

电影后半部一直在推翻前半部设立的成见，达到这个故事想要表达的寓意：不要被自己的出身、外貌、家庭环境等限制住，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勇敢去尝试。主人公是一只来自乡下的兔子，世世代代种胡萝卜为生，却成了动物城警局第一只兔子警官。她也是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克服了形体上的弱小、同事们的排挤、最终成为动物城最优秀的警官。

然而如果只是用不同的动物比喻人，将人类社会的问题反映出来，也只会沦为一般动画片的套路。这部电影其中嵌套了一个隐含的哲学命题，也正是这个命题让它不仅仅只是一部让我们大笑的动画片，更是一部笑过之后还会回味的严肃电影。这个命题就是：动物性和人性如何共处？或者说，为什么我们那么容易陷入谣言和恐慌，社会真的有可能达到“理性的文明”吗？

故事中最大的戏剧冲突其实并不是警察和坏蛋的对抗，也不是狐狸和兔子从相互欺骗到信任的转变，而是隐藏在背后的“食肉动物能否和食草动物和平相处”的命题。引申一下就是：面对一个陌生的，可能有威胁的群体，我们是选择隔阂还是信任？食肉动物对于食草动物的恐惧是根植于潜意识里的，是上万年进化带来的，能通过现代文明来克服吗？

整部电影的转折点就在于兔子警察在抓到所谓的“凶手”之后，在新闻媒体的压力下，口不择言说出了食肉动物有可能威胁食草动物的话，这也让她的搭档狐狸深感伤心，离她而去。狐狸吃兔子，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到了所有动物和平相处的“动物大都市”，没想到最好的伙伴内心深处还是不信任自己。同时，动物城的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在“动物有线电视台”（ZNN，这里隐喻美国知名媒体CNN）的报道下也彼此开始疏远防备对方，最终引发了全城的恐慌。

虽然最后故事结局是真相大白，兔子和狐狸冰释前嫌，算是其乐融融大团圆，然而留给我们的思考是，动物们真的能够忘记彼此的“身份”而和平相处吗？想起当代传播学大师约翰·彼得斯在《交流的无奈》一书中的发问，问题不是不同族群之间是否能够交流，而是我们真的愿意去放下防备的本性，去聆听并信任彼此吗？（陈梦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