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少医患矛盾也需要医生多点“温度”

某日夜班,儿童肿瘤外科的大夫临走之前挨个床头交班,有几个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躺在值班室的床上,也不忍多想,心里会难过。当下,医生的执业环境是挺糟糕的,但相比于这些正在遭遇不幸的患儿和家长,医生这个身份和角色毕竟要好很多,我们还健康地活着,我们能去施救,而不是等着被救。

下夜班,坐公车回住处的路上看手机,无意间看到一篇医生写的所谓“科普”文章,令我震惊不已,不禁想起了一件往事。我在妇科的第一个夜班,遇到了一例黄体破裂的病人,主诉是房事后腹痛,上级医生在患者的后穹窿穿刺出大量不凝血之后,决定急诊手术,麻醉是“腰麻硬膜外”,患者在手术全程都是清醒的,手术临近结束时,主刀医生(男)对患者说:“下次叫你老公轻点”,助手(女)嘻嘻地干笑,我却感到一阵阵恶心……我想,那个晚上一定是那个女患者一生当中最恐惧和无助的夜晚。

医学,从来就不只是科学和技术,当面临巨大生命威胁、濒于崩溃时,她需要的是医生专业的救治,而不是这种轻佻的玩笑。

像房事导致黄体破裂出血的情况,是一种小概率的大不幸,医生在明确诊断之后,唯有尽心规范诊疗救治。各位读者(尤其是年轻的医生读者朋友们)不妨试想一下,如果换作是你或你的伴侣不幸遭遇到了这种情况,作为痛苦的病人或焦灼的家属,你愿意听到“下次轻点儿”这种医嘱吗?

身患疾病已是不幸,如何忍心让他们再背负更多负担?尤其是如果你当着夫妇的面直接这么讲话,让人家如何不羞愤难当?有些医生仅仅是掌握了并不复杂的医疗常规技术,就以为自己可以肆意地凌驾于病人的尊严之上吗?

曾经有一家海外著名的学术期刊发表文章说有些中国医生缺少职业精神,很多国内同行对此文很是不满,不少人在自媒体上撰文反驳。我们医生自己身在其中,耳闻目睹的各种业内无良现象很少吗?面对类似这样的批评,我真是没有勇气去反驳,我觉得人家打到了咱们的痛处,我们甚至很难说所谓的“害群之马”是极少数。

部分医生自媒体的问题在于,一旦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关注之后,就会形成一个只有正反馈的闭环,听到的都是好听的,觉得有问题的网友,大部分也只是悄悄地弃之而去,谁会去讨这个厌呢?我的读者朋友中,还有部分年轻的医生朋友,也有人可能会从事专业写作,希望大家能爱惜自己的羽毛,谨守边界。

中国医疗环境的现实、医患矛盾的突出,原因不止一端,无论官方、媒体、医界还是患方,各有各的问题,都有需要检讨的地方。我有时不免忧虑,像我提到的上述经历,很多管理者未必会视之为问题,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重大矛盾和冲突的爆发都是个别小的不良事件积累而成,对医生群体而言,哪怕你不把患者的感受当回事,但请你稍微想一想中国当下的医疗环境,在与患者的交流中,请多一分尊重和温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