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就是关“小黑屋”？精神障碍患者也有尊严

10月13日，有网友在社交平台发视频爆料，称上海公谊养护院把多名残障人士锁在环境恶劣的小房间中。14日上午，涉事养护院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根据有关部门要求，该院正在对相关方面进行整改。上述工作人员称，被关者均患有精神类疾病，把人关起来是在病人发作期间采取的临时保护性措施，正常是住大房间。

发病期间采取的真是“保护性措施”吗？《精神卫生法》第四十条规定，精神障碍患者在医疗机构内发生或者将要发生伤害自身、危害他人安全、扰乱医疗秩序的行为时，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在没有其他可替代措施的情况下，可以实施约束、隔离等保护性医疗措施。但这些措施必须有明确的病人适应症，比如受精神症状支配、极度兴奋躁动、对治疗不合作或扰乱医疗秩序等情况，约束保护措施也是为了减少伤害，保护患者和他人安全，以尊重和保障病人权益为前提‌。

而网友发布的视频呈现的是一种截然相反的画面：残障病人被关在狭小、脏污的封闭小隔间里，门口是铁栅栏，这样的环境与医疗护理毫不相关，被关在里面的人也毫无尊严可言。这样的措施，只看得到“约束”，看不到“照护”。

任何一家养护机构，无论是公办还是民营，都应有最基本的服务底线，关爱、照护，本应是养护院的核心宗旨。无论需要照护的是谁，失能老人、残障人士或精神病人，都是有尊严的个体，即便在精神疾病发作需要约束的情况下，也不应剥夺他们作为人的尊严。家属把病人送进养护机构，本是希望他们获得专业的照顾，如果看到家人被如此对待，岂能不心疼、不愤怒？

工作人员面对记者采访时说：“残疾精神病人发病期间随地大小便，甩到墙上的都有，没有办法控制，只能用强行的方法临时关一下，等他稳定。”也就是说，把他们关起来，不是防止他们伤人伤己，而是嫌弃他们卫生太难搞。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是被“囚禁”在铁栅栏后狭窄封闭的小黑屋里，周围是坚硬脏污的水泥墙面——这样可以减少清洁成本。

养护院作为特殊群体的照护机构，本应具有医疗与照护合二为一的功能，其日常运营应该有相应规范。监管部门的日常监管和评估是如何完成的？家属和社会可以通过什么样的机制进行监督？如果这次不是意外曝光，病人权益受到侵害该如何发现和维护？这些都是事件发生之后，需要追问的问题。

如今残联、民政部门已经表示对此事展开调查和整改，相信不久之后，这家养护院里发生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病人的处境也会得到改善。但问题在于，公众的讨论并不局限于这一家机构，更希望明确这种现象是个案，还是存在系统性问题？

对于重度残疾或精神障碍患者，他们需要的不仅是基本的生活照料，还需要复杂的医疗护理和心理支持。然而，当前的养护机构床位是否充分？资金是否充裕？设施是否齐全？照护人员是否专业？病人的家庭是否有足够的经济条件支持相关费用？养护院工作人员在做解释时颇为委屈地说，他们的实际困难，大家并不知道。这些现实问题很可能就与工作人员口中的“实际困难”相关。尽管这不是养护院侵犯病人权益的理由，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一方面得不到足够的支持，另一方面又缺乏有效监管，那么，类似这种粗暴且简陋的对付病人的措施就不会是偶然。

应该说，残障人士的养护困境是多方面的，牵涉到社会资源分配、家庭支持、法律保障等多方面，未来要走的路很长。从短期看，有必要从个案出发，对养护机构进行全面监管、评估和定期检查，确保其符合行业标准，履行其基本责任。政府也需加大对养护产业的支持力度，譬如增加专业医护人员的投入，完善相关培训体系，使工作人员能够科学、专业地应对复杂的护理需求等。当然，家庭也需要更多参与，不能把人送进去就完全不管了。（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