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故事往往发生在一天之内
www.fjsen.com 2009-07-28 16:04   来源:东南新闻网    我来说两句

  玛丽亚和一个穿身黑色教袍的神父一道,正低眉顺眼的一脸倒霉相,听人训话呢。训他们的是个年龄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男人,那家伙穿一身黑得油光闪亮的皮衣,像只才被人蓐净鸡毛的乌骨鸡。那家伙还穿皮靴、戴呢帽,派头十足,嗓子又尖又细,话语快得根本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只是让人笼统地体会到他的一腔愤怒罢了。丁泗流不认得那个男人,估计他是城内某个富商,最多还有点文化,这两样兼而有之的男人丁泗流并不惧怕,他信服的只是枪杆子,天下之大,大不过的就是一杆枪把子,军队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玛丽亚肯定被那个男人吓得不轻,单薄的身子像片秋天的树叶似的籁籁发抖。围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多,愈发让玛丽亚和那个倒霉的神父无地自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丁泗流火气陡升,他分拨开人群走过去,一把将玛丽亚像只受伤的小鸟一般揽在身后,怒目瞪着那男人,喝道:

  "喂,你算哪只林子里的鸟?凭什么在这训人?"

  也不怪丁泗流认不得对方,柳达夫委派到红四军后一直在前委和军部打转转,很少到下面团里去。丁泗流认不得对方,柳达夫却认得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肯定是红四军的,而且是个军官,只是不知道这个浑小子叫什么。丁泗流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军服,那还是在二十军时发的冬装,只是肩头上用来挂肩章的襻带如今空空如也,倒是转战千里,风雨侵袭,那身军服早就破破烂烂,多处挂满三角口子,和叫化子相差无几。到红四军不久,特别是离开井冈山之后,柳达夫就发现这支四军队伍乱糟糟的,和他远在莫斯科时想象的中共麾下的野战红军相距甚远,简直就是一伙聚啸山林的土匪流寇。糟糕的军官,糟糕的士兵,造成了四军表象之乱,乱七八糟,简直到了难以容忍的程度!这支红军队伍的核心骨干中,除了那些穿着五花八门乡间服装的农民外,就是像眼前这家伙一样穿着国民军旧军服的军官,很难想象那些军官曾受过良好的职业军人教育,无非是些反动军队的兵痞子罢了。就某种意义上说,这些旧军队过来的旧军官,远比那些乡下来的农民更令人糟心。枪还是那些枪,人还是那些人,就连身上那层老皮都没有蜕化,他们除了由国民党向共产党名称上的转换外,几乎没有任何性质上的变更。指望靠这些旧军人、兵痞子完成布尔什维克革命,赤化整个中国,简直是天方夜谭!看到有帝国主义的走狗神职人员在为敌酋郭凤鸣祈祷,柳达夫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本来打算将一对黑白男女带走,交给四军政治部保卫部的人细细审讯,可等到那女护士一回头,柳达夫的骨头一下就酥了!简直就像在莫斯科东方大学听到那些白发苍苍的苏联老教授用俄语讲授联共(布)党史一样陶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貌若天仙……事到临头,还是那些国粹管用,一下子把他的客观感受表达得淋漓尽致。他身不由己,鬼才知道为什么,上前拦住那个帝国主义的走狗--确切地说,就剩下穿黑色教袍的神父了--滔滔不绝地训斥开来。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不晓得旁边围观的百姓们那麻木不仁的表情究竟何意。柳达夫那双直勾勾的双眼,就像党内的上层精英盯紧了马克思主义一样,紧紧直视着那个教会医院女护士又羞又窘的脸庞。那一刻,他甚至想到了在莫斯科一座废弃的教堂内,看到墙上落满灰尘的一副旧油画。偏偏就在这渐入佳境的美妙时光,一个不识相的家伙粗鲁地插了进来,打断了他美丽的幻想。柳达夫心里这个气呀,他的身体又重新正了过来,头朝天,脚指地,思绪却仍在千里之外。反应如此之大,那种跌落的感觉简直令他眩晕,他浑身都在发抖。"你、你是哪部分的?请报出你的军阶和职务。"口齿一向伶俐的柳达夫竟有些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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