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放光的王初恩摇了摇头。离开井冈山后,他这位连党代表越来越难以回答士兵弟兄们的种种问题了。其实,一九二七年八月,朱德、周恩来等人率部于南昌暴动,起义军兵败退出南昌后,就路经汀州小驻,当地百姓对共产党这支官长、士兵人人脖子上缠根红带子的"赤军"并不陌生。朱军长当时带的部队,如今可是半个红四军的家底子呀!"王老板,部队打汀州真打对了。"涂水根并不理会王初恩的摇头,又凑了过来。下了井冈山,"王老板"的话越说越不灵,涂水根越想引着"王老板"多说话。
"什么叫对,什么叫不对?"王初恩没好气地说。他对部队不回井冈山到现在还一肚子气。
涂水根并不理会党代表的情绪,笑嘻嘻道:"有吃的喝的就叫对,没吃没喝就叫错。当兵吃粮,就是牲口还得喂把草料呢。王老板,你看这汀州,富得流油啊,哪是井冈山那穷山沟可比?"
王初恩脸更臭了。
"涂水根,你嘴里嚼粪蛆了?井冈山怎么了?井冈山水好水好人好,就连南瓜都特别甜……你给我听着,朱军长、毛委员不会放弃井冈山的,早晚他们要带咱四军杀回井冈山……"
井冈山上下来的老红四军官佐士兵,仍然按照井冈山上的习惯,将红四军前委书记毛泽东同志称作"毛委员"。
涂水根根本没理会王初恩的训斥,他的目光早被路旁一家酒帘晃子吸引了,那上面书写着大大的"汀州老酒"字样,原来是一家酒铺。涂水根浑身燥热,一扬手将那顶塌了边的破礼帽扔出去,破帽子犹如一只受了伤的黑老鸹,晃悠悠地飞上了路旁屋顶。他口里的涎水似乎就要流出嘴角了,肠胃中似有几根枪通条在七搅八搅。"涂班长,部队驻下来,你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剃头挑子,先把你那狗窝打理干净,咱好歹是红军主力部队,如今也算进了大城市……"王初恩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红四军下山后转战数月,吃尽苦头,如今走进汀州这"大城市",傻瓜才不高兴呢。"对了,涂班长,你说汀州这地方富得流油,你打哪知道的?"涂水根得意地一笑,玄意十足。
"我老涂干红军前是干啥的?我告诉你,王老板,乡下看头,进城看脚。"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乡下土豪劣绅,你看看头上就晓得了,戴皮绵毡绒帽的,油得苍蝇落上去都打滑跌跟头的,错不了;城里人呢,你得看他们的鞋……你看这汀州城里,可有穿草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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