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草圣”开怀三碗酒

 “孩子她妈，快把酒拿来。今天你们一定要让我喝，因为我终于发现了一种根长九米多的新草种。多年来我一直想为治理黄土、尼罗河找到更好的草种，这下终于有希望了！”林占熺兴奋地对爱人说。

爱人先怔了一下，因家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鉴于林占熺心脏、血压都有毛病，甚至都危及到他的生命，家里决定严禁他喝酒，并由三个人（爱人和两个女儿）共同管制，没有三人同意，不许林占熺喝酒。但多年来未看到丈夫像小孩子一样的欢快，爱人不声不响地把酒递给了他。

林占熺一连喝下了三碗酒，边喝还边说着：“目前剩下的问题是这一草种的分蘖率较差。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搞组培，来解决这个问题。估计两到三年就能解决，那时候就有更好的多年生的治理大江大河的菌草草种。”

这一草种是林占熺在国外发现引进的。他发现其根部特别长，长度近十米，生物特性好，零下温度可以越冬，只是繁殖能力差点。林占熺想：一粒种子可以改变世界。如果能把它培育成能像巨菌草一样快速繁殖的草种，它将发挥多大作用啊！那时，尼罗河等世界上的大江大河，我们的母亲河——长江、黄河，福建的母亲河——闽江，以及我国不少江河湖泊的水土流失治理，就有很好的草种资源。这对人类实现江河水变清、沙漠变绿洲的愿望将发挥巨大的作用。林占熺小心翼翼地把这一草种带回国，开始细心培育。

第一次培育以不幸失败而告终。林占熺不相信这一失败，他干脆把第二次培育移到自己的家里进行。他把培育草种的花瓶放在自己的阳台前，以便随时观察、细心照料，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天道酬勤，第二次培育成功了。他让他的助手们把培育出来的新草种的根部拉开，仔细一量，长达9.03米。一听到这一数字，林占熺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

其实，早在1971年到黄土高原考察时，看到黄河流域水土流失相当严重，林占熺就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好的草种资源，用于治理荒沙保护水土的心愿。几十年来，他几乎成为有名的“草迷”。不管走到哪里，他心中老想着草。有一年，他到南京农大参加一次全国性的会议，路过学校农场时，被前面小山坡上一株近四米高的草——芦竹吸引住了，他急忙冲到草前观察一番，最后想方设法地把这株草带回学校。又有一年，省委组织部、人事厅组织专家到云南、贵州考察。好几次，人们发现林占熺“掉队”了，赶忙派人去寻找，才发现他正为移植路边几株不知名的草而忘掉了一切。难怪不少了解林占熺的人都知道，每次他出差回来，行李中最多的是与草有关系的东西。正是几十年的坚持不懈，林占熺已可用45种野生和人工栽培的菌草，栽培出55种食用菌、药用菌，并先后在菌草种类筛选用菌草栽培食药用菌等方面进行80多个课题的系列研究。

林占熺关注的不仅是新草种的发现，他更关注的是不放弃每次以草治沙、治水的机会与实践。

1993年，林占熺就在福建省长汀县水土流失严重的灾区进行了一次试验。结果表明：当地水土流失地种植象草后，当年夏季午后草地地面温度比裸地低摄氏10－15度，相对湿度高30%左右，年地表径流减少30%，土壤侵蚀量减少78%，每公顷水土流失地每年减少土壤侵蚀60－70吨。菌草在护坡固堤、保持水土方面，已显现出独特的优越性。

1997年起，林占熺与他的助手们，将六大箱菌草运到宁夏彭阳县这一生态脆弱的地区，在荒漠地上试种菌草，为未来治理黄河积累科技数字，做好前期准备。第一年每亩就收了2.4万斤菌草。林占熺感到首次种植就有这样的产量，值得高兴，遗憾的是：在南方多年生的草种在这里过冬时死掉了。此后，林占熺又几次在宁夏多处生态脆弱地区继续展开试验。几次验收，亩产鲜草稳定在15-20吨左右，产量比种植青贮玉米高出5倍左右。他还发现只要当地下深处有一定含量的地下水，菌草便能成功种植。目前，有关菌草草种越冬的办法也已基本解决。

2008年，林占熺对闽清丰达农场45度裸露坡地进行水土治理示范。他采取“等高线活篱笆法”，一层又一层地“堵”水，让洪水分散开来，以此保护植被，防止土壤进一步流失。三个月后，巨菌草郁郁葱葱，铁笼般保护着脚下米粒般的泥地。一年后，草、灌、木同步得到自然恢复。两年后，种上巨菌草的地，在贡献几倍于其他草种的作用的同时，沙土被进一步牢牢地锁定，土质也有了明显的提高。在武平、连城等地试验，效果都一样。

2010年7月，福建泰宁新桥乡大源村遭遇罕见的特大洪灾，生态遭到严重破坏，全村直接经济损失达3630余万元，原来就不多的田地有89亩地被毁成乱石滩地，村党支部书记在抗洪救灾中也光荣牺牲。林占熺得知后，马上把大源村当作菌草治理、恢复生态的战场。他带着研究所党员，驱车几百里赶到实地，深入调研考察，提出具体实施方案：通过种植菌草，一方面解决当地生产食用菌的原料问题，养羊、养鹅的饲料问题，尽快恢复生产、增加农民收入；另一方面阻止水土流失、保护闽江源的生态。研究所党支部派出两位技术人员驻村指导种植菌草，并先后四次向大源村捐送了价值近5万元的菌草种、粉碎机、高压灭菌锅、电机等物资。去年12月25日，气温降至摄氏零下2度，林占熺等党员又冒着漫天飞雪赶到大源村，进一步帮助解决恢复生产、生态建设存在的问题。目前，通过种植菌草发展生产、保护生态已取得明显成效。

日前，林占熺得知内蒙海拉尔有5000万亩草原的生存面临危机期，他急忙跑过去探个究竟。诊断后，他提出用菌草抢救草原的办法，根据当地的气候和地下水的分布情况，建议赶在今年六月初，把菌草种上，并帮助对方从海南调运巨菌草草种，十分火急地投入又一场生态保卫战。

林占熺也不放弃在国外以草治沙、治水的各项预热。有一年他出差非洲，特地来到沙漠占整个国土95%以上的埃及考察。他从几个方面了解核实：流经埃及的尼罗河两岸的沙漠，16米以下多有地下水。这下可把他乐坏了。回国后不久，他就制定出一个关于在埃及萨达姆城建立沙漠菌草示范点的设想。2009年，他又赴卢旺达执行援外任务。他想：尼罗河是非洲主要河流，流经九国，卢旺达是尼罗河的源头，应利用这一机会到源头进一步了解尼罗河，争取寻找出一个成本最低、容易见效、群众也可能接受的治理办法来。为了看源头，他连续18个小时没闭上一眼。当汽车走进二百多公里外、海拔2300米高处的尼罗河源头时，他有点受不了，心跳急骤加快，高达每分钟110下，高压248多，低压120多。后来虽吃了药心跳逐渐慢下来了，但血压仍不稳定。林占熺原定第二天要赶回母校参加国际菌草培训班开学式，有关方面担心他在飞机上可能会发生万一，建议他把行程往后推。他只好继续住在工棚里，躺在简易的沙发上多休息了一天。对这次冒险，他事后说：反正每次较大的收获都伴随较大的风险。这次到源头，对尼罗河治理有了更完整的方案，可以从卢旺达搞示范点做起，以后逐步向其它国家推进。

“黄河清，圣贤出。”随着科学发展观日益深入人心，随着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国力的日益提高，随着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提出的“真正知识密集型草业产业的出现，就是中国的第六次产业革命，时间将在21世纪下半叶”的观点的传播，林占熺以菌草治理大江大河的心日益迫切、日益增强。他感到，用菌草治理黄河的时机已更为成熟；治理尼罗河应提到国际社会的视野里，要从根本上帮助非洲，一定要治理尼罗，如能有效治理，对沿河九国甚至整个非洲的生存与发展，将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积极几次向国家领导和有关部门提出建议：建立菌草治理黄河示范区，让黄河水早日变清；把用菌草治理尼罗河列入我国援外项目。他坚定地表示：希望用三代人的努力，去实现这一菌草之梦。

面对这一切，有人不解，有人担心，有人好心地劝林占熺：你已是功成名就，且年过65，身患多病，不能再这样继续奔波下去了，是多考虑让自己多享清福的时候了！

不错，几十年来，林占熺已获的荣誉与奖状可以说数也数不清。菌草技术先后15次获得国内国际科技大奖，并获7项发明专利权；人们称他“菌草之父”、“菌草之圣”、“草圣”；已先后出版5部专著，其中《菌草学》出版了英文版；先后被评为“全国十大扶贫状元”、“国家科委星火标兵”、“全国科技扶贫杰出贡献者”、“全国农业科技年活动先进工作者”、“全国东西扶贫协作先进个人”、“中国人民友谊贡献奖”、“福建省优秀专家”、“福建省先进工作者”，被福建省人民政府荣记一等功；荣获福建省科学技术大会特别奖等。

不错，几十年来，林占熺已是桃李满天下，接受菌草技术培训的学子，已遍布五洲四海、神州大地。林占熺为推广菌草新技术，坚持走出实验室大办培育班的做法，其培养出的弟子已超三万。

不错，林占熺的智商不比别人差，工作组织能力也不比别人弱，他本来完全可以选择走一种比较平坦、没多大压力的道路，过着安逸、富足的日子。但他却选择了奔波与劳累，选择了一条充满荊棘的菌草之路——把菌草科研成果加以推广，转化为先进的生产力，让更多贫困群众脱贫致富之路，为我们国家的和平外交、和平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为了这个梦，林占熺摔断两根肋骨，几次差点被病魔拖进阎王殿，一次从刼匪那里虎口逃生；六弟林占华研究生毕业不久，便为菌草献出年轻的生命；五弟林占森为菌草技术援外，十几年如一日坚守在发展中国家，多年春节未能回家与家人团聚；女儿冬梅也放弃新加坡丰厚的待遇，回国加入菌草事业的行业。林教授把菌草技术无私地奉献给贫困地区、老区、山区和少数民族地区，不少人因他的发明钱包鼓了，生活富了，而林占熺却经常为事业举债，头发变白了，脸上的皱纹多了，染上了一身的病痛。但他仍无怨无悔，每次仍像一个出征的战士，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每当这个时候，林占熺想得最多最多的是父亲临终时把他叫到床前的情景：弥留之际，父亲从床上挣扎地坐起来，叫家人拿来当年为安葬祖父他记下的向人借款的债本，拉着林占熺的手说：“做人要正派，钱财不能贪。要关心国家大事、做大事，为穷人做事，为人民服务……”

所以，对于人们的关心与劝解，他总是淡淡地微笑答道：“我是属马的。马儿吃草，马儿要跑！”

老骥伏枥，壮心不已。林占熺是千里马，尽管年纪不饶人，但是他不会停下脚步，还要奋蹄奔驰，直至光辉的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