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教授

葛教授，葛教授，小区里不少人这么叫他。葛教授每次听到人家叫他时，脸上总乐嗬嗬嗬，像是有使不完的笑。

葛教授，每天晨练后，都会在门卫看会儿报纸。我搬到这小区住后，喜欢到门卫看报纸，很快就与葛教授相识了。葛教授今年72岁，一副纯知识分子外表。他说，“报纸是精神养料，每天浏览浏览，心里踏实。”我笑笑没作回答。他打量了我一番，稀奇地问道，“你家没网络么？”我感到奇怪，看报纸同网络有什么关系？我说，“家里有网络呀，来这里看报能感受到人气哩。”他见我这样回答，笑了，说，“如今网络发达，年轻人不看报纸啦；我一个人常在网络上遨游，但还是喜欢看报纸，阅读纸质更有一份兴味。”

我与葛教授渐熟后，才知道他的教授头衔不是官方授予，是小区人无偿赠予的。他这一生其实与教授职业相差甚远。如今这教授的桂冠虽名不正，却言顺，因为是大家给的，小区人呼之习惯。葛教授也授之无愧，说到葛教授这称乎，他自有一番道理，他说，“人家这么叫，是人家的权利，至于我，一生没得受用过这样的荣誉，晚年时感受下何乐不为，又不缺斤少两的，为什么要推辞了呢。”我听他这般说，心里感觉挺在理。

葛教授早先在肥皂厂三班倒，他说，“几乎有了干一辈子的打算，不想半途里罹患乙肝，出院后，我找了当年的工友，后来由车间主任荣升工会主席。我去找他时，工会主席半睁着眼，瞧了我半天，那眼神毒里透光，任何人在那目光里都会打退堂鼓……我正想赌气装出不求人的姿态来个拂袖而去时，我突然发现主席改变了脸色，我心里的怒气就息了。主席语气缓缓地说，‘图书馆林惠珍下月退休，你去接她的班吧。’我当时听了差些儿激动得憋死，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嘛，太突兀了呀，当即我就掐掐屁股肉，怕不疼是个白日梦，空欢喜一场。主席见我没应答，眼光又毒起来，说，‘你不想干吗，那我就无能力帮你啦。’他这话说得我心惊肉跳，我赶紧陪笑说，‘正中下怀，正中下怀。’主席听了哈哈大笑，说，‘瞧你这丑相。’按理说，主席当年和我是工友，熟得跟刚炸的油条一样脆。其实蛮不是那么回事，官帽子一戴人性就改变哩，换了我也是那个熊样子。”

我发现葛教授讲话直爽，还有趣味，听他讲话一点也不累。

最近天气有天闷热，常常让人无名的愁闷起来，下午，我下楼后先在小区外溜达，没留神就走进一条曲里孤拐的巷道，随着年纪的改变，容易舍近求远，喜欢探秘远方的景色却忽略近处。年轻时，我每到一地，没多久就把周围环境了解得一清二楚。我在巷道里走了没多会儿，感觉这里环境幽静，建筑却毫无没规划，典型各自为战的一种结构。走进来，有如鬼子进庄，方向感渐模糊，好不容易摸出一条岔道，原来这里还有一座老旧的小区，街的右前方有棵榕树，聚集了很多老人，他们像开会似的围坐成一片，我走近时一瞅，呀，是葛教授在演讲，绘声绘色的样子，那神态好像是个外国总统在大学里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