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传奇里的现代寓言,现代情感中的古典情怀——众家评闽剧《双蝶扇》
2018-11-12 15:55:09 来源:《福建艺术》杂志 责任编辑:卓志沐 我来说两句 |
王敏(解放军艺术学院教授): 我第一次看这个戏,在意料之中但是又出意料之外,因为我对《贬官记》印象太深了,我甚至已经作为讲义给学生剖析过节奏表演。这次看非常兴奋,从一度创作到二度创作充满了创造的思维,所以说全剧演出是崭新的品貌。我不懂福州话,但是几个曲牌特别亲切,一听就听出来了,词也用得特别好,所以我觉得剧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结构立意很好。这个戏的角度非常独特,从视觉上来说,除了两个衙役之外,没有恶劣的形象,都是有条有理的,符合人物性格的,他们朴素的、独特的人性善良的闪光,一种人性的美、道德的美、伦理的美,干干净净地在台上用一切笔墨来揭示人性的美。一度创作独特的视角给二度创作提供了很好的题材,表演、作曲、灯光、舞美特别得好,我特别喜欢。但是有点遗憾,有时候光压得太暗了,尤其是定点光,看得吃力,看不见演员的面部、眼睛,不知道是操作的问题还是设计的问题。舞美有想法有创新,从视觉到听觉都特别舒服。 不足:第一,非得让林梦卿那一天结婚吗?这个矛盾太尖锐了,消解了父母对女儿的爱,父母一时糊涂成了酿造悲剧的始作俑者,太戏剧化。第二,结尾不舒服。林小姐是一个很现代的人,敢作敢为,结婚喝了一杯酒糊里糊涂造成悲剧,嫁错了,她大胆地带着丫鬟休夫;她敢于探监,没有任何人的批准,也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她带着丫鬟就去探监了。这么一个有作为的姑娘,她必定是很有主见的,但在爱情和母性斗争上她糊涂了,她判断出现差池,所以说最后的结尾不舒服,演到这个地方让人感觉这个姑娘的聪明和智慧没有闪光,人物的性格发生了变化。比较起来,陈子霖决定要去赶考,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很体贴的,林梦卿因婚变受了那么多的苦,责任心让她为孩子在受苦,这一大段的词写得特别好,“爱卿为离卿,离卿为爱卿”,最后她决定退出。这个故事从头到尾也就一年多一点,林梦卿自从有了孩子后,她生理有了变化,心理随之也就发生了变化,吴姐和吴玉山对她无微不至的爱和关怀在她心里面难道一点点也没有引起波涛?我觉得一年时间应该让她对这家人有了新认识,所以陈子霖最后决定退出,而林小姐的转折和作为就没有闪光。而且书童和丫鬟突然的爱情有点干扰,使林小姐的戏不能像大河奔流似的一气呵成,心情应该是非常矛盾的,对整个心理的刻画有点不通畅。 李道国(湖北省演艺集团原副总经理、一级作曲): 这个戏我看了好多遍了,越改越好,昨晚看了以后我感觉很震撼,因为原来提的一些建议,现在基本上没有痕迹了。我觉得这是一台反映中华民族精神特质的、具有强烈中华文化美学精髓的、富含中华戏曲艺术古典主义深刻内涵的优秀闽剧杰作。内容美、形式美、音乐美、舞台美、灯光美、声音美、形体美,让人的心灵在情节跌宕当中得到启迪,让人的品格在自我反省中得到洗礼,让人的灵魂在人类大爱中得到升华。我觉得这个戏走出了另外一条道路,值得提倡,这是一台立得住,唱得响,传得开得戏。 当然有些东西还可以斟酌一下,比方说父母让林梦卿改嫁,有点突然,是不是想办法改一下,让这个矛盾早就产生,可能是嫌贫爱富,可能是一个计谋,因为这本来是人间大爱的戏,不要让人觉得父母太无情无义。第二,书童和丫鬟谈恋爱把戏搅了,最后结局太惨,只剩林梦卿一个人,建议最好不要有这个情节。再就是结局怎么写?我自己有一个思考,陈子霖看到林梦卿舍不得自己儿子的时候突然萌发了退出之心,因为母爱胜过了他的爱情,母爱是大爱,他们俩之间是小爱,这个时候不要写他进京赶考是因为要另外结亲,是他想通了进京赶考,将来再回来看你,不然破坏陈子霖的形象。吴家这边也要放下一个话,你放心儿子我一定帮你抚养成人,将来回来看你,这样就有了人间大爱。音乐主题贯穿得很好,不断地出现,让人印象深刻,得到一种享受。但是张扬还差那么一点点,辉煌还差那么一点点,如陈子霖要走的时候,音乐渲染得还不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渲染,激情的时候渲染一点点;最后两个人都走了,林梦卿肯定很痛苦,这时候音乐要有强烈的东西来衬托她的痛苦,让观众在台下一下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样戏就会更加好看,更加圆满,高原再上高峰就更过瘾了。 秦华生(梅兰芳纪念馆原馆长): 我感觉这个戏对当今古装戏的创作有几大突出的贡献:首先,戏剧性很强,引人入胜。三错:男主人公错入狱,女主人公错嫁人,男二错使女主怀孕,把戏推到一种极致。编剧会写戏,就是要抓人,要讲一个传奇的故事。其次,塑造了四个具有个性的人物形象,丰富了闽剧和中国戏曲的人物画廊。跟传统的书生和小姐不同,尤其是吴姐,这是戏剧史上没有出现过的,原来是媒婆坏蛋的形象,现在吴姐也变好了,女主人公跪地一求她也心软了;吴玉山的形象我认为在中国戏曲史上是一个很独特的形象。女主人公醒来后发现不是自己的恋人的层次性的反应,周虹很会做戏,导演很会导戏,编剧很会写戏,音乐也给力,所以这个戏在戏曲人物心理的开掘上有他独特的审美贡献。再次,在戏曲美学上有独特的贡献,台词的诗意化,舞美、服装的唯美,尤其是剧情表现出来的人物命运上无可奈何的凄凉,它的美学贡献是凄美、唯美。我认为这个戏可以拍成电影保存下去,流传下去。 不足:音乐有些地方凄美不够,没有达到最后的高潮。人物的设计是一种想象的美好而不是真正的母亲,一定要贴近人性,要贴近母爱,贴近人物心理的发展。结尾不够打动人,过于强调母子情,与双蝶扇的主题偏离了。林小姐是很有个性、很主动的一个人,默默地接受不像她的风格。最后一场我感觉有点偏离主题、偏离人性、偏离男女主人公的情感和追问了,大家都美好了,女主人公怎么办?这个追问必须要追问,这样才具有震撼力量,才有凄美,才有动人,才有深度,才有人性,这样才是真正的人。 王安奎(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原所长): 这个戏第一次看,我眼前一亮。这个戏的出现表明一种很好的创作倾向,可以说福建戏剧创作起了带头作用,创作者包括剧作家和剧院,在创作上追求突破是很好的倾向,我觉得文艺创作、戏曲创作永远永远拒绝平庸。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经有一个观念更新的思潮,剧作者和一些戏都是想怎么更新我们的观念,现在我想,不一定讲观念更新,因为很多老的观念也不是不好,习总书记讲对传统文化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怎么能够体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呢?我想我们的视野、我们的思路必须开阔。所以,我认为不是叫做创作观念的转化,应该叫做创作观念的开阔。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是只有一条路,不是大家都这么写,都挤到一条高速路上,那永远堵车,一定要有自己的思路,就像前面很多专家发言讲到的,传统戏曲舞台上爱情悲剧成千上万,情节可能是各种各样,但是造成悲剧的原因大概主要就是封建社会、封建制度和一些代表封建势力的人物的强迫,像《梁山伯祝英台》等等都是这样的戏。《双蝶扇》从起因来讲也是父母包办婚姻,也跟封建思想有关,但是后面就不一样了,没有出现像马文才这样的人物,而是出现了吴玉山、吴姐这样的好人,戏的发展就不一样了。我想不管是现代的生活,还是古代的生活,是丰富多彩、多种多样的,生活中间有马文才这样的坏人,那也一定会有吴玉山这样的好人,按照这个路子来发展,就有另外一种戏剧结构和情节和另外一种戏剧发展结局了,所以说,这就是创作思想的一种开阔,这大概也是对福建戏剧传统的一种新的转化和新的发展。 福建戏曲从思想观念来讲,大概有两个路线:一是揭露批判封建思想,批判深度很深,这一类戏一直是福建戏给人的深刻印象;另一个传统就是像芗剧《三家福》,全是好人,互相帮助,患难与共,我觉得这个思想路线在近年福建创作中更强了更多了,特别是前一段看到的芗剧《保婴记》。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这个戏也是对福建戏剧传统的一个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古今中外,人们对于生命、爱情、理想、自由之间关系有很多比较、很多说法,比如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揭露了几代的革命者爱情重于生命,自由比爱情又更重。传统戏曲一直是歌颂把爱情看得比生命更重的一种观念,这个戏里面观念又有变化,作者对生命、爱情、理想之间的关系又做了新的调整,体现了一种新的观念——尊重生命,不仅尊重我所爱人的生命,还尊重尚未出世婴儿的生命,把生命看得很重,这些观念都体现了一种思想观念的开阔,所以这个戏可以给人一种很新鲜、很不一样的感觉。 以前参加过《北进图》的讨论,知道剧作家王羚是演员出身,对于这样的剧作者应该给予很大的重视,他的创作有很多追求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昨天演出几位主要演员,周虹、陈洪翔等都演得非常好。我过去对闽剧的印象是字多腔少,看完一场戏之后只记得情节,音乐留下的印象并不深,这次觉得音乐非常好听,听说这台戏演几场之后有些唱段在福建观众中已经很流行了。舞台样貌很新,从剧本到演出都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所以说这个戏确实是一部很有特点、很值得重视的一部很优秀的新作品。 不足:感觉作品的观念大于形象,观念领着人物走。林梦卿本来一心一意要请吴玉山写休书离开,后来发现怀孕了,怀孕以后怎么办?马上就说婚姻有错,腹婴何辜,这个观念怎么来的?虽然母爱是天生的,但这里表现的又不是一种天生的母爱,她马上就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像这些地方都有作者把观念加到人物身上的感觉,是观念在推这个人物,剧作家要真正深入到人物里面去,真正跟着人物走,可能不顺的东西就会减少一点。这个戏的结尾可以是一个悲剧,那就是另外一个结局,都是好人结果却造成了这么一个悲剧。如果不是悲剧,这个人物应该走向什么地方? 李龙吟(北京市戏剧家协会副主席): 作曲家徐晓松曾在讲座中说:在国外这么多年,回头看,中国戏曲是世界上最完整、最优秀、水平最高的舞台艺术。昨天看完闽剧《双蝶扇》觉得徐晓松说得非常对。第一次看闽剧,如果没有字幕我基本上是听不懂的,但是看了字幕我觉得这个戏高雅又不失幽默和地方特色。 我认为《双蝶扇》的作者写了他心目中中国古代的理想在今天的意义,就是中国人讲的真善美,我觉得这个非常了不起。几个真诚的人物,都没有坏人,我觉得衙役和官差都很可爱,在舞台上,这些人那么真诚、那么善良,到最后达到了一种大美。我感觉这台新戏很完整,确实是全国优秀戏曲,是不可多得的优秀的现代的地方戏,中国的地方剧团要向这个戏学习。 实验闽剧院整个呈现能力非常好,徐春兰导演的舞台调度、人物节奏很好;演员也演得很好,演员小的细节演得也非常好,尤其是周虹大的唱段非常好;舞美简洁又充满福建地方特色,非常美又符合剧情。 几个比较小的意见: 第一,吴玉山有一个台词他30多岁,如果在古代身体健康经济也允许,都应该抱孙子了,30多岁有点过了。 第二,陈子霖被判刑,林梦卿被嫁出去还可以,但是我觉得在结婚第二天就去看陈子霖,现实生活中可能性不大,新娘子一般三天都不出门。我觉得这个事很简单,她在回门过程中去看他,回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三,最后的结尾结果到底好不好?现在到了两个男人都给她写信,都让她安好,这个戏矛盾到这就是高潮,就要看下面的戏怎么走?这个戏一定要由真到善到大美以后好人有好报,这里最无辜的就是林梦卿,结果最后她承担了所有的倒霉事。陈子霖写信的时候是下定决心了,但他会不会娶亲,最后笔墨还要回到双蝶扇,怎么回来编剧要去想办法,我作为一个观众,还是赞成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后陈子霖怎么回来我也没有想清楚,但是我特别同意一个观点,母爱最大,这个孩子被吴玉山抱走了也不愁,这个孩子出来以后戏剧矛盾在吴玉山和孩子上,你怎么能够让林梦卿得到一个好结尾,现在整个架构太脱离了,就是有意义的中国的最高品位的人,真善美都达到了,她没有得好报,你不能把她毁了,毁了我觉得还不够经典,如果你把她解决了那你太牛了。吴玉山其实是有责任的,他要承担责任,他趁林梦卿酒醉跟她发生关系,如果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就会等她酒醒了。看能不能从这上面突破,让双蝶扇真正成为双蝶,别最后把林梦卿一个人扔在舞台上。 赓续华(《中国戏剧》杂志社原主编): 2016年初看过《双蝶扇》,也提了很多的意见,这个戏经过打磨,出落得越发精彩了。有戏有人物,有艺有表演。周虹公事繁忙,但艺术不减,她的声音有一点独特,沙哑中有磁性,很好听;陈洪翔也很好,演戏很投入。这出戏有缠绵悱恻的感觉,王羚写了很多自己的理想在戏里,好的戏里都有作者的影子。这个戏对社会充满善意,没有那么多的戾气,好人也有他们处理问题的办法。王羚最好的一点是心中有舞台,心中有演员有人物,这对剧作家特别重要。一个团要有自己的编剧,要演自己编剧的戏,要给自己的编剧平台,培养好了对这个院团的发展、对剧种的发展都非常有好处,所以说我很看好王羚,这个戏是一个很成功的作品。这个戏的导演也很棒,淡雅清新的风格在某种程度上优化了闽剧。因为一般认为闽剧演市井的东西多一点,但这一出戏让闽剧展现了文雅、高雅的一面,拓宽了剧种的表现力。这个戏称得上优秀的作品,在大力提倡现代戏的时候,能够以古典戏的形式脱颖而出,我感觉特别欣慰。 这出戏精致精良都做到了,只是在剧本的精湛上,我认为确实还有可以挑剔的东西。林梦卿对儿子的态度,让我不接受这个人物,女人柔弱,为母则刚,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可以不顾一切的,现在没有表达出对孩子的依依不舍。结局让人感到很别扭,最后两个人就是没团圆,但是要心向往之,哪怕最后怎么去找陈子霖没找到,把结局改变了,前面很多东西还都可以接受。吴玉山这个人物现在基本上可以接受,现在不能接受的是两个男女主人公生死恋的感觉,没到最后很容易就撒手了,我强烈要求让他们最后要有一个梦想,有一个说法,有一个交代,让我们觉得爱情还是可以相信的,否则的话我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可信的东西了。总之,福建省实验闽剧院这些年走的路挺正,最近几出戏一出比一出好,而且有一种出好戏最重要的精神——不放弃,就是要守住,尤其是好戏要不停地改。 刘玉琴(《人民日报》海外版副总编辑): 这个戏我觉得改得越来越好了,已经六改,闽剧院在认真做戏,这个精神还是挺可贵的。最突出的感受完整、简洁、唯美、大气,这个戏情理上、结构上、逻辑转折上更加合理、通顺、顺畅。 除此之外,看完戏我最深的两点印象:第一,这出戏是对同类题材创作的一个有力的拓展,传统戏曲有现代的审美意识、有独特的审美范式,跟以往的同类题材作品很不一样,他想要写出爱情也可以是利他的,如剧中两个男人互相成全、吴姐也在成全,最后林梦卿其实也在成全两个男人,也是自己的成全,也是对自己自由的一种境界。作者想核心表达每个人都是善良的,都有君子之气,尽管看完后在当代有一点不真实,但是我能够看出创作者对同类题材探索和突破的意图,表现人类共有情感新的理念和新的伦理,对常规模式力图大刀阔斧表现自己的独到思考,体现真善美作为永恒价值的当代意识,我觉得在创作上是有引导作用的。 第二,这个作品没有简单的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几个主要人物之间没有很夸张的矛盾冲突和生死对决,虽然表现人生的错位,是悲剧,但又是有温情、比较温馨,几个人虽然都遭遇了最不堪的境地,但每个人都想自我的道德成全和对他人的相互成全,这跟当下的社会倡导和时代精神也是一种呼应,所以说矛盾设计尽管没有很激烈很冲突性夸张性的东西,但也有可以示范的地方。 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最后剩林梦卿孤零零一个人,她也释然放下了,但是有一个问题,古代的女性个人可以接受命运,这是个人的境界和取舍问题,但是让她一个人如何承受生活和情感上的这种遭遇,而且能够让别人认可?现在这种做法我觉得有点阿Q式的,缺少来自社会、来自家庭强有力的支撑,你放弃了,你坦然了,后来怎么样?我们看不到,这个地方显得有点空、有点虚,要有点合理的暗示和铺垫来减少这种空洞和不真实感。再一个,女子在特定历史背景下的理和情,这里面我们见到了情还没有见到理,就是说社会的家庭的情感的指引如何表现地更符合历史特定时代的价值框范。还有一个小问题,陈子霖平反后到吴玉山家看到那个场景后决意离去成全他们、吴玉山离开林梦卿要回老家成亲成全陈子霖、最后林梦卿在读陈子霖的退婚书的时候,这几个重要的节点牵涉到人物情感走向的起承转合,我觉得在音乐、器乐上还有其他方面还可以再渲染的强大一点,最后结尾没有达到情绪的高潮,缺少很感动人的力量。还有一个小问题,林梦卿结婚以后去探监的时候,陈子霖说等我出狱以后再择佳期,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随意?听起来有点不太舒服,正人君子这个时候也可以体恤和兼顾一下吴玉山、林梦卿的感受。 王馗(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 这几年福建戏剧多次进北京演出,包括一些作品我们也都非常关注,福建戏曲给我们看到福建戏曲人的操守,他们始终把握深厚的艺术传统来进行创造,包括《大稻埕》《谷文昌》,其实也都可以看到很深厚的传统基础,把传统的资源变成现代戏曲舞台上的艺术表达,这是福建戏曲这几年反复的进京反复的呈现给我们一个很重要的启示,这恐怕也是戏曲能够良性走下去的很重要的思路,这在《双蝶扇》里我觉得也是体现得非常鲜明。 之前只是看录像,看到了很多创作过程中的人为刻意,但是这次刻意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走向对于人性、人心的开掘。我觉得好的作品当然要写事、要写思想、要写表达方式(表演),但是同时最深层的一定要写人、写情、写心,这部作品展现人性是通过把情感、把人的内心世界仔细剖析开来,一点点看他内心的变化,我觉得在这一点上的细腻让我们真正能够走到人物形象内心世界去,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始终跟他的情感变化、他的命运走向保持一致,这是这部戏的成功之所在。 我看完戏后,总结了一句话:“古装传奇里的现代寓言,现代情感中的古典情怀。”这个戏实际上还是把传奇化的这一点做了很大的展现,包括情节的起承转合、包括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情节的转变,但是更多的是一个现代的寓言,把传统戏曲里写情的几百年来的传统又进行了一个升华跟现代的改造。节目单里面特别强调剧里面的一句话:“寄语相知者,同心莫相违。”我觉得如果说古典戏曲讲情至、情悔来展现情的多元化,这部戏讲了情之违,而这个违不是违背了情感的真实而是进行了情感的调整,几个人物实际上都在海誓山盟的情感里面不断地根据生活的变化、心灵体验的变化来不断进行调整,最后的一出戏还可以斟酌,但起码一点,每一个人都是在最初的双蝶扇的誓言里面在不断地调整自己,包括女主人公最后的情感大释放,实际上就是一种大的调整,她重新看待她的爱情她的家庭,包括她母性的一种新的对他们感情的憧憬。因此我觉得这个戏里面实际上有很强的现代意味,而且这里面的人物关系、人物情感都是现代戏,我觉得跟现实生活里面都市男女的人际关系情感其实是一致的,因此我们会看到它跟很多传统不太一样,但是戏曲最终呈现是诗情画意,是中国戏曲最高标准的诗意化,句词非常优美,几乎没有人为刻意的情感表达或典故的使用,每一个人物形象和情感都是诗意化的,我想这种古典情怀也是这几年福建戏曲所追求的。 第二,我特别看中这个戏的风格,虽然创作主体比较强化儒林戏高雅的品质,但是我觉得闽剧经常宣传的市民化风格没有消磨掉,尤其是《休书》《路遇》两场戏,吴玉山的人物形象非常通顺鲜活,把闽剧另一个侧面的风格展现出来了,在追求风格化的时候并没有把自己优长的去掉,双重的剧种风格融合在一起,这是这部戏非常好的一点。 有几个方面我觉得可能需要注意:一是在风格化上,让闽剧的个性更加突出,主创人员还应该继续定位。一是在结构上,最后一场戏我觉得非常刻意,让人觉得整个人物关系突然之间被打断,然后进入到作者预设的状态里面。实际上,这个状态不只是第六场戏,从第五场戏就已经开始了,陈子霖最后离开到第六场隔了三天,仔细想想,他的离开实际上有点不明不白,那个时空里面的人物关系是没有结束的,并不能因为你的离开而结束。林梦卿去看孩子,陈子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他是带着什么样的情绪走,我们应该怎么去考虑他的离开,实际上是三天以后才去解决,我觉得如果再去斟酌这个结果,第五场陈子霖离开就应该继续再做文章,不仅仅要有他的离开,也要有其他两个人物的回应,我觉得戏的高潮点应该在陈子霖的离开跟女主角要真正面对这两个人选择的时候,而不是放到最后把这个情节给置空,变成很尴尬的两封信来处理这两段感情。当然两封信处理的还是很舒服,也能够看到女主人公的纠结,但我觉得这种纠结不应该在三天以后,而是在那时那刻,包括她到幕后看她的孩子,她内心世界也是复杂的。与其三天以后,是不是可以挪前来真正把这矛盾焦点放上来,人物焦点是面临重新调整感情的时候到底应该选择什么?现在女主人公形象还是传统美学原则下的,虽然她许多经历是很现代的、很时尚化的一种生活节奏,但实际上她最后还是很传统的,我们是不是顺着女主人公的主体性去看传统的人格跟当代生活的嫁接,在这个时候她的主体性一定要很强,否则的话,这个人物就一定会在吴玉山展现出来的人格丰满及人性温暖下变得相对黯然。 双蝶扇是最核心的道具,但没有产生作用,变成了一个爱情誓词,还可以做很多文章,是不是女主人公情感主体性的一个浓缩?现在第一场扇子掉地下捡起来,第二场探监扇子放在那,扇子的作用都没有特别的展现出来,只有美化舞台的作用,是不是可以把这个扇子从女主人公的手里在轮转的过程中来处理一下?如果第六场戏那么尴尬、那么突兀的话,从第五场戏开始往下顺延时扇子还是应该发挥作用。 还有孩子肯定要强化母子的感情,但不要让孩子绑架情感,因为整体的戏还是要讲情感,怎么把母性保存展现好,同时又突出情感,要有一个更加明确的选择。 总之,我觉得这部作品能够打造成为一个经常上演的剧目,甚至完全可以走向更加经典化的程度,期待这个作品现代思索跟古典品质的打造能够融合的更好。 吴培义(湖北省花鼓戏艺术研究院一级演员): 《双蝶扇》是这几年我看到的戏当中最好的,这个戏主根是好的,主创心中要有把握,有足够的自信,追求完美是绝对正确的,但想追究到每个细节让每个观众都接受是不可能的,我建议以观众进场了、看下去了、鼓掌了、欢迎了为第一标准。这个戏打磨到现在这个程度太不简单了,我觉得没有很大的问题了。 这个戏有非常独到之处,首先在古装戏的创作上有很大的突破。古装戏善恶两面,黑白分明,必须要有对立面、要有恶人,没有对立面、没有恶人、没有坏事、没有过错怎么产生戏剧冲突?但是《双蝶扇》无对立,无恶人,连过错的人都没有,艺术的东西就需要对与不对之间,哪有绝对的正义,你怎么想你怎么去感受是你的事。这个戏有突破也有追求,处处有矛盾冲突,没有戏剧冲突但产生了矛盾冲突,内在的戏剧张力很强,第一场是真与假的冲突,第二场是生与死的矛盾冲突,第三场是休与不休的矛盾冲突,每一场都有矛盾冲突,组织得非常好。这个戏写出了人性,不是人物脸谱化,爱情、母性在唱词里都有体现,两个小生也很人性化,很真实,两个都很忠贞但也都有缺点,如吴玉山说:我多么希望你嫌弃林梦卿,这是自私的表现,有血有肉地写出了一个人的多面性。 建议在现在的基础上填空补缺就可以了,总体的走向就定下来,结局还有修饰的可能,还可以添几笔,有一个倾向性。还有一点不满足,吴玉山的性格塑造时,可以用一句唱腔表达一下他对林梦卿从小就仰慕,所以趁醉与林梦卿发生了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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