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谈丨薛天纬：李白诗歌中的黄帝主题

编者按：创造指南车，平定蚩尤乱。制衣冠、建舟车、协音律、创医学……华夏文明自黄帝始，黄帝陵成为海内外华夏儿女共有的精神家园，维系着华夏儿女深挚的民族情结。一年一度的清明公祭轩辕黄帝典礼将至，西部网《专家谈》栏目特别开设黄陵祭祖专题文集，邀请陕西省社科院、高校学者与您一起畅聊黄帝文化，寻迹华夏根脉。

2022年2月4日晚，北京冬奥会开幕式的核心形象和主线是“一朵雪花”。当这朵晶莹美丽的巨型雪花出现的时候，解说词引用了李白的诗句“燕山雪花大如席”。这句诗的运用，与时令、地理及自然风光妙合无间，收获了圆满的艺术效果。这句诗出自李白的《北风行》，其实与黄帝大有关联。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怒号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这首诗写于天宝十一载冬，下距“安史之乱”三年。当时盘踞幽州（今北京地区）的安禄山“势已盛而逆未露”，李白怀着“且探虎穴向沙漠”的冒险心理，来到幽州寻找立功报国的机会。这几句，就是李白所看到的边地祸乱将起的实际情况，既写北方边地大雪，也暗喻北地形势。

轩辕台，轩辕黄帝的纪念性遗址，传说中黄帝与蚩尤大战的地方。《北风行》这首诗中的轩辕台，是朝廷的象征。诗中使用轩辕黄帝典故，是要揭露安禄山的叛乱阴谋，就幽州的危急形势向朝廷发出警告，同时表达维护唐王朝中央政权的政治态度。

李白还有多首涉及轩辕黄帝的诗，均写于天宝初年在朝为翰林供奉时，诗的共同点是以轩辕喻指玄宗皇帝。

如《君道曲》：“大君若天覆，广运无不至。轩后爪牙常先太山稽，如心之使臂。小白鸿翼于夷吾，刘葛鱼水本无二。土扶可成墙，积德为厚地。”（大君，指轩辕黄帝。天覆，像天一样覆盖，指统治天下。广运，广大无边，东西为广，南北为运。轩后，轩辕黄帝。爪牙，辅佐之臣。常先、太山稽，黄帝的臣子。）

这首诗歌颂轩辕黄帝在贤臣辅佐下治理天下的成功。结尾“土扶可成墙，积德为厚地”，上句指群臣辅佐君主，成就国家；下句指君臣积德，造福百姓。诗歌表达了维护朝廷的政治立场，同时阐发了君臣相得的治国理念，是诗人对玄宗朝政治生态的美好期待。

李白直接写到黄帝的诗篇，还有《飞龙引二首》：“黄帝铸鼎于荆山，炼丹砂。丹砂成黄金，骑龙飞上太清家，云愁海思令人嗟。宫中彩女颜如花，飘然挥手凌紫霞，从风纵体登銮车。登銮车，侍轩辕。遨游青天中，其乐不可言。”和“鼎湖流水清且闲，轩辕去时有弓剑。古人传道留其间，后宫婵娟多花颜。乘鸾飞烟亦不还，骑龙攀天造天关。造天关，闻天语。屯云车，载玉女。载玉女，过紫皇，紫皇乃赐白兔所捣之药方，后天而老凋三光。下视瑶池见王母，蛾眉萧飒如秋霜。”

这两首诗写黄帝升天的美丽传说。前一首写铸鼎、炼丹砂、飞升入太清的情节，完全是道家的作为。《元和郡县志》河南道虢州湖城县：“荆山，在县南，即黄帝铸鼎之处。”后一首以轩辕飞升寄意今上，“紫皇乃赐白兔所捣之药方，后天而老凋三光。下视瑶池见王母，蛾眉萧飒如秋霜”，诗句表达了对唐玄宗长生不老的祝愿。紫皇，道家之神。黄帝陵有汉武帝仙台，继续了黄帝升天的故事。

李白诗中的黄帝主题，除《北风行》有涉及时事的讽谏意思以外，各篇都是把黄帝作为天下君主来歌颂。就李白而言，自然是以黄帝喻指唐玄宗皇帝，有明确的现实情怀。天宝初年李白奉诏入翰林，是他的幸运，是他一生最得意最辉煌的一段时光，他对玄宗皇帝怀着感激之情，所以，他会在诗歌中把玄宗拟为黄帝来颂美。

然而，离开李白诗歌的具体写作语境，则黄帝作为史前时代的传说人物，不同于秦汉以降的后世帝王，是任何帝王所不能比拟的。

黄帝不是政治符号，而是文化符号，是中华文明的象征，是民族精神的象征。轩辕庙前悬挂的“人文初祖”牌匾，深刻揭示了黄帝的文化意义。杜甫绝笔《风疾舟中伏枕书怀》写道：“轩辕休制律，虞舜罢弹琴。”《汉书·律历志》：“黄帝使伶伦制十二筒以听凤之鸣。”传说中音律是黄帝制定的，足见黄帝就是民族文化的象征和源头。鲁迅诗云“我以我血荐轩辕”，维系和发扬中华民族的文明传统和文化传统，正是我们纪念黄帝的出发点和终极目的。

（作者系中国李白研究会前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