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俄制裁：美欧日弄险双刃剑

7月29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对俄罗斯采取新制裁措施，覆盖能源、金融和军事三大领域，报复其现行乌克兰政策。欧盟当日也宣布跟进，在相同领域提升制裁力度。闻风而动的日本也及时宣布对俄进行“涉乌”制裁。经贸制裁历来被视为导致两败俱伤的双刃剑，美欧日不惜继续与俄翻脸迫其就范，但很难想象，一贯强势的俄罗斯会屈服于外来制裁，假如它绝地反击，西方制裁或许得不偿失。

乌克兰“西投”不顺反被俄罗斯肢解丧失克里米亚，乌东又面临失控被俄左右的局面。这一后冷战时期的极端事件不仅重挫欧盟和北约东扩势头，对美国主导的世界格局也构成挑战，而且在欧洲乃至全球范围内都引发可怕的连锁疑问：谁主宰今天的世界？因此，无论美国还是欧盟，抑或远东的日本，都如鲠在喉，矢志逼俄浪子回头，经济封锁、贸易禁运和金融阻断自然是舆论谴责和外交压力失效后的无奈选项。对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而言，乌克兰博弈事关规则制定权与话语权之争，如不刺刀见红，岂能轻易罢休。

然而，经贸制裁一直是单向杀伤力有限的手段，回顾被美国等长期制裁的国家，如古巴、朝鲜、委内瑞拉、苏丹、伊朗、利比亚和伊拉克等，见效很慢甚至毫无效果，很难促成一个主权国家放弃核心利益或改变根本政策，即使利比亚和伊拉克，最终还是通过战争才达目标。对于俄罗斯这样的经济大国、军事强国和战略超级大国而言，经贸制裁力度有限，对方会置之不理；用力过度，会造成伤害但也妨碍自身利益。俄罗斯当然不甘屈服，一旦反制报复，对整个国际秩序体系和现有格局可能都是破坏性和颠覆性的，因为这是“巨人之战”。

和此前惩戒性的制裁相比，美欧日将切断对俄几大国有银行的融资渠道，停止向俄出口武器、装备、能源设备和敏感技术，包括军民两用品。美俄贸易总量原本有限，但是，其对金融市场的垄断会造成俄资本流动的障碍，冲击俄30％的银行资产。俄上半年对中小企业贷款已缩两成，全年外资流失可能达1000亿美元；限制石油、天然气以及页岩气勘探和开采技术及装备的输出，将伤害严重依赖能源工业的俄罗斯经济。

欧盟此轮制裁已将俄方95人和23个实体纳入黑名单，如动真格，则对俄经济形成伤筋动骨的伤害，因为双方互为最重要贸易伙伴，2013年双边贸易总额为3270亿欧元，是俄美贸易总额200多亿美元的几十倍，也十倍于俄日贸易。因此，欧盟经贸制裁对俄而言是关键性和迫切性的。IMF预测，西方制裁将导致俄经济增长率由去年的1．3％滑落至零。还有分析说，随着俄石油工业欧式设备的老化，俄付出的代价将日益严重。

从制裁与报复效果看，美日与俄罗斯之间不算明显，但欧俄互殴的彼此伤害会立竿见影。欧盟数据认为制裁将使自身今明两年相继蒙受400亿和500亿欧元损失，而俄方认为两厢损失各半且会高达900亿至1000亿欧元。欧洲天然气进口的三分之一依赖俄罗斯，仅考虑今年如何安全过冬，都将让欧盟不寒而栗，完全停止贸易，则使欧盟失去2070亿欧元的大市场。难怪英法都不太积极参与制裁，甚至各自与俄暗度陈仓，继续出口军火。即便不考虑欧元区经济受到连累，欧盟各国也不愿自己被这柄双刃剑所伤。

俄罗斯具有非常典型的强势和复仇传统，无论美国直接造成的伤害，还是欧日追随而制造的麻烦，它睚眦必报。虽然掣肘美方的经济筹码不多，但作为曾经的两霸之一，俄罗斯拥有足以让美国难受的底牌，如公开鼓动推翻美元为基础的金融体系，推动世界贸易货币多元化，加速经济“脱欧入亚”，甚至利用东亚天然气市场稀缺的机遇，提前对欧盟发动断气攻势。

俄罗斯最拿手的反制措施在于战略与安全方面，如不再遵守俄美战略进攻性武器控制与削减谅解，退出欧洲安全体系，在非传统安全领域特别是反恐战线，中止与美欧配合；再者，继续打其熟悉的地缘政治牌，在中欧、东欧、中亚、中东、亚太和美国的后院南美采取攻势外交，全方位发难，势必给已无力四顾的美国带来极大恐慌。至于分量最小的日本，俄罗斯只需在北方四岛争端上采取强硬姿态，就足以让安倍为轻易倒向美国而追悔莫及。

马晓霖（博联社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