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迷局：让传言再飞一会儿

10月10日，朝鲜在平壤举行劳动党建党69周年庆祝大会，与3天前庆祝该党已故领导人金正日就任总书记17周年的中央报告大会一样，现任领导人金正恩继续缺席，行踪之谜更加吊诡。朝鲜究竟发生了什么？各种谣传孰真孰假？仔细想来，最近发生的一切对朝鲜而言，并不存在任何石破天惊的意外，而是追求既定目标的一场边缘游戏，一次打破现状的筑梦。

一个多月来，金正恩再次成为国际媒体追逐的焦点人物，因为他一反常态消失在朝鲜的公开报道中，9月3日最后一次露面也不同寻常，显示行走困难。朝鲜素来极其重视最高领导人的公众形象，养尊处优且刚过而立之年的金正恩身体不可能有大恙，即使腿脚意外损伤，从公众传播角度看，回避与遮盖极其简单，无需任何技术含量，但朝鲜媒体为何如此毫无遮拦？

随后，金正恩的音信彻底与世隔绝，官方媒体只字不提，任由外界说三道四，流短蜚长。元首淡出公众视野近5周，在朝鲜过往的宣传记录中也非常罕见，更打破金正恩本人去年6月“消失”24天的记录，这种官方“屏蔽”加剧了各种“不详”揣测，互联网盛传着图文并茂的所谓“巨变”故事。曾多次错报朝鲜前两届领导人去世的西方媒体，也逐步随着韩日媒体的沸沸扬扬，以质疑方式跟进炒作。

10月4日，以出席仁川亚运会闭幕式为名，朝鲜国防委员会副委员长黄炳哲等3位高级领导人突然访问韩国，成为5年来最高级别的访韩代表团。朝鲜二、三号领导人特别是军队副帅唱主角的南下之旅再次激发各种畅想，部分媒体甚至渲染说，这是朝鲜完成“权力交接”的象征，是“新政”启动的信号。此后，韩国媒体更捕风捉影地宣称，金正恩的妹妹可能暂时代理权力，朝鲜进入战备状态。

但是，7日韩朝双方在西部争议海区的一次无伤亡交火，戳破金正恩“消失”不断发酵的肥皂泡。韩国媒体称这场冲突由朝鲜舰艇“越界”引发，朝方对此缄默不语，似乎在印证韩方说辞。韩国媒体就此分析称，在黄炳哲等人来访后冲突再起，表明朝鲜军方不支持金正恩……这种难以自圆其说的猜测完全可以帮助揭开金正恩“消失”的谜底：完全想多了！迄今发生的一切都是朝鲜边缘游戏政策的延续和翻版——笔者相信，朝鲜不仅政局稳定，而且金正恩完全掌控着国内的一切。

朝鲜的政体与传统特殊而严正有序，世人皆知，历经三代培育的元首崇拜体系的内生性却容易被外界忽视。换言之，无论外界如何评价朝鲜内政，始于金日成时代的领袖威望与魅力不仅在朝鲜具有深厚群众基础，且已形成坚实的政治和信仰文化。这种国情使朝鲜处于金字塔式超稳定权力结构状态，即便不断换将洗牌，也不过是在巨大的信仰和利益共同体中抽换几块中上层的砖石，并不影响塔基的稳固和塔身的完整。金正恩虽未现身各种公开场合，他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却无处不在，这轮媒体猜测、热议和极端炒作的本身，就是很好的背书。

回顾半岛当代历史可见，半个多世纪的风雨摧折并未让艰难度日的朝鲜有所动摇，这个事实证明朝鲜虽为“孤岛”，但足以经受惊涛骇浪。金正恩执政近3年，早已重组和巩固权力，乐意打破常规，让公众看到自己腿脚不便，既符合其极端自信、好接地气的过往表现习惯，也给后续的“消失”留下符合情理的伏笔，只不过，太多不淡定的媒体和观察家掉进其导演的“空城计”而已。

自金正恩履新以来，东北亚地缘格局和世界形势都发生明显调整，由于坚持拥核政策，朝鲜不仅把核谈判推进死胡同，也将自身置于外交绝境，朝核争端明显被大国边缘化，遮蔽于乌克兰危机和奥巴马中东反恐战争等议题之下。此外，朝鲜不仅在世界话语天平的分量明显缩水，在东北亚的地位也今不如昔。如何让世界重新关注自身，如何打破持续僵局，如何重返东北亚乃至世界政治舞台中心，这是金正恩的焦虑所在，也恐怕是这场迷局的设计本意。

7日，访问朝鲜归来的在日朝鲜人总联合会主席许宗万声称，金正恩“非常健康”并“精力充沛地”掌握着朝鲜局面。这条新闻旁证了各种不实猜测的轻率性。黄炳哲出访传达重开谈判意愿，黄海交火则体现强硬姿态，这接踵而至的软硬两手不仅是金正恩改变国际处境的两张牌，更体现朝鲜一贯的外交风格和游戏套路。在打破困局之梦没有实现之前，朝鲜会让各种传言甚或危言再飞一会儿。

马晓霖（博联社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