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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语是年轻人的一种时尚,正是通过流行语,年轻人标榜了自我、表达了情感,拥有了“获得感”。不管是幽默、夸张、调侃、讽刺、自嘲,直抒胸臆,还是双关语的隐晦表达,流行语都可以映衬出时下年轻群体的心理和生活状态。

每到年终,各种盘点总结又进入了高峰期。日前,《咬文嚼字》杂志评选出2015年度十大流行语,获得感、互联网、颜值、宝宝、创客、脑洞大开、任性、剁手党、网红、主要看气质等词上榜。“汉语盘点2015”总结了全年最活跃的“十大网络用语”,其中包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为国护盘;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我想静静;吓死宝宝了;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我妈是我妈;主要看气质”。

尽管两家盘点总结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背后的机理有相通之处。总结起来,这些上榜的流行语都跟两个词相关:互联网、青年。流行语和互联网、青年紧密联系、相容共进,因为这些词的产生和流行,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互联网和新媒体技术的发展,而青年不仅是互联网使用的主体,同时也是流行语制造、使用和传播的主体。“互联网青年”的一个结果是,流行语这个“宝宝”,不仅成功加盟“网红”,而且变得越来越“任性”。

对于以上盘点出来的流行语,估计许多年轻朋友在日常生活、网上交流的过程中也都在用。而那些偶尔蹦出一两个网络新词的“老人家”,会让人顿感亲切、呆萌呆萌的。流行语之所以容易在青年中产生和流行,除了跟年轻人思维活跃,易于接受新事物的特点有关,也是因为它切合了许多人的真实处境、心理渴求。比如今年爆出的最有情怀的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用简洁又稍带戏谑的表达讲出了许多人内心的渴望,勇敢地做了许多人想做而没能做的事,引发强烈共鸣。只是当我们真的想奋不顾身,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时,却又发现“钱包这么小,哪儿都去不了”,而且那么多优秀的,颜值高得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人依旧那么努力。丰满的理想在骨感的现实面前,除了想静静之外,还是先完成手头的工作要紧。

网络流行语的产生固然有很多原因,但在电子媒介时代,其中一个原因是汉语拼音输入难免出现的错别字、同音字。但这些错误并不会对交流造成障碍,反倒增添了几分乐趣。当然,错误也分有意和无意。诸如“神马”“涨姿势”等词汇的出现可能是无意的拼写错误,但还有一些就是故意的,因为它需要在情绪宣泄与网络容纳度之间找到一种平衡。相对而言,网络是一个自由放松、较少拘束、充满想象的空间,交流表达的匿名程度高,容易出现新语汇、新表达,但另一方面,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网络上的语言暴力现象比现实中更为突出。

当下的年轻人,处在互联网和信息技术快速进步所诱发的高速变革的社会之中,处在现代性、后现性思潮的交叉熏染之下,观念多元与自我定位和自我选择的矛盾,与面对不确定的未来的焦虑同时并存,既想追求个性又渴望得到认同。流行语不管是幽默、夸张、调侃、讽刺、自嘲,直抒胸臆,还是双关语的隐晦表达,都可以映衬出时下年轻群体的心理和生活状态。“屌丝”“穷矮挫”“为国接盘”等词,既是戏谑调侃,也不失为舒缓焦虑、自我解压的一种方式。而“绿茶婊”“碧池”“烧饼”“拼爹”等词,在表达一种情绪的同时也包含价值判断。“小萝莉”“小清新”“天然呆”“萌”等词,在表达一种观感的同时,也有审美判断隐含其中。

总体而言,流行语是年轻人的一种时尚,正是通过流行语,年轻人标榜了自我、表达了情感,拥有了“获得感”。流行语也是年轻人创新创造的一种方式,是对传统语言的一种突破,在不断使用和传播的过程中扩大了其能指和所指,拥有了更丰富的含义。流行语以其表面的“浅薄”、直白展现出内里的深刻,以其戏谑、不羁甚至是“杀马特”式的叛逆反映出认同和归属的需要,以其简洁直抒胸臆对人际传播起到了加速作用,以其偶然诞生的单个语词、短暂的使用寿命,“苟年新,年年新”,汇聚成为当今时代编年史的一个侧面。

从“屌丝逆袭”到“土豪无友”,这不仅是网络语言中值得关注的现象,也是当前社会文化心理的投射,由此或许可以看到互联网世界借助语言打开的“另一扇窗户”。

这两年,随着互联网文化日益进入大众视野,一些网络“热词”逐步进入日常生活,甚至成为高频词。语言词汇流行的背后,往往折射着社会文化思潮的流动与变化。较之于四五年前“囧”“杯具”“呵呵”等词的走红,近几年最值得关注的“热词”之一无疑就是“屌丝”了。

“屌丝”一词“浮出历史地表”的过程其实颇为吊诡,它最初起源于百度贴吧的“李毅吧”,其“草根”文化狂欢的色彩十分明显。此后,这个词在互联网上迅速走红,其含义变成混迹于底层的“草根”们自嘲的指称,它最初污秽、不雅的一面逐渐被压抑,反而以一种日益“时髦”的形象成为本土网民最爱用的自我身份表征用语之一。

同时一起走红的,还有其反义词“高富帅”“白富美”。不难看出,这对矛盾概念的关键在于是否“富”——这里的“富”指的资本的占有量,而不是精神心灵层面的富有与阔达。近百年来,“屌丝逆袭”的对象已有很大变化,但“逆袭”的精神内核依然如故。当自诩的草根们看到个人奋斗难以得到物质回报时,便会产生失落感,甚至出现理想的幻灭。这种文化一方面折射出当前盛行的拜金主义的不良影响已成为“草根”青年精神上的“不能承受之重”,也隐喻了时代“精神裂变”的潜在危机。

一个普通的互联网词汇,自诩草根们所指代的群体在历史和现实中往往以“底层”“穷二代”“无产者”等概念来呈现,这些词汇都属于社会学等学科考察的政治性概念,也折射了青年内心抗争精神的消退与“去政治化”的时代思潮。“草根”们在网络世界中自嘲时,也正是内心不满情绪的宣泄。而“高富帅”也是他们对未来美好幻象的投射及渴望成为的形象。

十分耐人寻味的是,“土豪”一词在去年迅速蹿红,“土豪,我们做朋友吧”一时间成为朋友圈热句,大有将“高富帅”“白富美”取而代之的势头。“打土豪,分田地”的昔日政治口号当年对老百姓的吸引力是不言而喻的,今天的“土豪”则指的是有稳定房产、资产的人,这和由草根升级而成的“高富帅”有所不同。草根对“高富帅”的态度可能是不满的、戏谑的,但毕竟存在一种幻想:有一天我也要成为高富帅。但是,面对“土豪”的“光环”,他们却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羡慕“土豪”的生活质量,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土豪”占据的资本“固若金汤”,自己连获取这些的冲动和梦想都没有,这样才能和“土豪”做“朋友”。然而,“土豪”真的愿意和他们做“朋友”吗?

若说此前的这对概念表现了一些人的仇富心理的话,“土豪”则意味着社会阶层间更大的裂隙。当草根们说出“高富帅”时的醋意变成对“土豪”的戏谑,草根们终于没有了一个相反指涉的词语。人们或许大可长舒一口气,“土豪”可以继续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他们已经没有对手了,也大可不必担心被“逆袭”,这背后也许有些许草根们的无可奈何,但在“会心一笑”之后,也只能去继续“搬砖”了。从“屌丝逆袭”到“土豪无友”,这不仅是网络语言中值得关注的现象,也是当前社会文化心理的投射,由此或许可以看到互联网世界借助语言打开的“另一扇窗户”。

【不必夸大流行词背后的象征意义,也不必指望年度流行词就能完整反映一个时代。不是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年度流行语,而是我们是否能够真实记录每一个流行词,并是否能够读懂其折射的社会表情。】

又至年末盘点之时,流行语的评选就属一例。近年来,年度流行语的评选似乎越来越热闹。不仅评选分类越来越细化,有中国媒体十大流行语,中国十大流行语,中国十大网络流行语等;评选的主体也越来越多,官方的,学术机构的,媒体的,都竞相发布各自的“答案”。

评选主体越多,评选项目越细分,引起的争议或就越大。比如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十大流行语,谁的评选又最客观最能被接受?到底是看“气质”还是看“颜值”?每年此时,每个榜单几乎都会引发众议。

从近年评选结果看,不管具体的评选标准如何,有两个倾向无法回避,即流行语中的新词越来越多,网络词汇越来越多。这充分说明,流行词的变迁已经很少再受到某些强制力主宰,变得具有不确定性,而网络正成为流行词诞生的重要场域。有人将流行语的这种趋势视为是社会平民化的象征。这是有道理的。造词的权力,语词的流行都回归到平民手中,不再有定式“语录”,也不再奉行一套约定成俗的标准。公众对于流行词的使用,更不会因为是否入选年度榜单而有影响。

网络流行词先天具有的自嘲、反讽、解构、戏谑内涵,使其与传统官话形成一种显著差别。将之称为民间话语对政治话语的中和,以及大众话语与精英话语的合流,应该不为过。是的,对其的使用也打破了平民与精英的界限,只要你是网民,就很难拒绝。它们超越了南方话、北方话的地域差异,也不再拘泥于是否入选词典,变得更普适和随意。它们的流行是“任性”的,大家遵循的只是其实用性和语义的丰富性,不需要“脑洞大开”式的创作,并在不经意间传递出某种社会情绪。比如“吓死宝宝了”,这不过是一种带有娇柔情绪的大众式撒娇;再比如“城会玩”,看似反映的是城乡社会的彼此歧视,但其实更多只是一种自嘲。如果硬要以传统语境对这些新兴词汇作一个评判,不少网友就会“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不可否认,在当下年度流行词的评选中,不少评选主体依旧操持的是一种传统的语义标准,譬如某评选单位对十大流行词语有个评判标准,就是不选低俗不雅、不符合社会文明规范的用语。这就使得评价体系与流行语本身的规律产生了隔阂甚至是冲突,争议也就在所难免。要知道,语言的文明规范标准本身是不断变化的,而一系列网络词汇的产生和互联网文化的勃兴,实质上已在重新定义语言与文化的雅与俗、文明与非文明。当然,出于不同的立场和评价标准,各个机构可以评选其自认为的十大流行语,这同样是社会多元化的一种表现。但是,不能因为某种“标准”就否定或无视其它流行词的存在,其所体现出的社会情绪,更不会因此就被抹杀。

还需要厘清的一个认知误区是,十大流行语并不等同于年度汉字或年度词语,前者无论是否评选,都是一个客观性的存在,不对任何标准负责,而后者是在一系列标准之下所选定出的一个词汇,应该具有包容性、代表性。所以,过于强调年度流行语的评选标准,反倒与流行词发轫所涵盖的多元性、不确定性相违背。

不必夸大流行词背后的象征意义,也不必指望年度流行词就能完整反映一个时代。但无论是褒还是贬,是正视还是无视,它们都是某一段时间内的真实存在,是某种社会情绪的真实注脚。在这个意义上,真正的问题是,不是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年度流行语,而是我们是否能够真实记录每一个流行词,并是否能够读懂其折射的社会表情。

  漫画:徐简

“主要看气质”“城会玩”“屌丝”“本宝宝”……网络流行语已成为我们生活语言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对青年人来说,似乎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用过这些流行语。有人认为,网络流行语是粗鄙的,不应该进入现代汉语和生活中。对此,你怎么看?我们在微信公众号“中青评论”上发起了讨论,下面是网友们的回复。

@贺兰:流行语首先在产生过程中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火了,大多数的流行语是较为形象的,可以说交流中能较快的明白对方的意思,产生共鸣,存在即为合理,不需要太惶恐,可以看作一种活跃及网络文化,有些网络用语或许比较粗俗吧,也印证了当下对网络文明管理的渴求。

@晋囍:网络流行语,有可能是符合主流价值取向的,也可能尽管众人皆知,却有些上不了台面。其取舍过程也是价值判断的过程,但是否符合社会道德规范,不能光是咬文嚼字的专家说了算,还应该考虑大众的接受度,以及在信息交互中会不会出现变异。还没有网络流行语时,温婉贤淑的“小姐”、志同道合的“同志”等名词已被贴上了另类标签。现在,一些褒义词或中性词也遭遇了粗鄙的隐喻。这不是网络带来的,而是有很多人愿意接受并传播这些赋予全新含义的词汇,而且不免商业营销的推波助澜。我们不能为了赶时髦而使用那些生造的词汇,而要多学习博大精深的汉语。使用传统的词语,能简洁优美地表达了同样含义,能让他人刮目相看。

@苍穹眸:也不能一竹竿打死一船人,有些词的确符合文字词语的发展,但是如今人们开始陷入误区,造词没有按照语法规律,纯粹为了造词而造词,这才是问题所在。有些人用一些粗俗的语言反而觉得言简意赅……我也是无语了。其实我们真的得花费功夫去“治疗”一下网络这个平台了,贴吧,微博等平台都快成了骂街的地方了……

@等鱼下锅:即便网络流行语粗鄙,那也是因为我们人性粗鄙。网络流行语既有网络的特点,也有流行的要素。网络本身就有低俗化,粗暴化的倾向,很多人也把上网发表评论当成下班后的放松一乐,所以跟日常相比,肯定有轻松化,情绪化倾向,这不单是流行语的特点。其次,作为青年亚文化的一种现象,流行语的确带有反叛,解构意识。作为客观存在的流行语就是现实民意,想把它收编规范的想法真是可笑。

@乔木:粗鄙不粗鄙,“主要看气质”。网络流行语之所以能够流行,必然有其产生的土壤和存在的价值。只要语言不是太过无聊、粗俗、低级与下流,不是别有用心的恶搞、嘲讽、侮辱与谩骂,便不足为奇,不足为怪。在紧张的工作和生活压力下,这种颇具搞笑色彩的新新语言也能给人耳目一新、“提神”缓压的感觉。不可否认的是,网络流行语大量被使用,也给人们的日常语言表达增添了不少“活力”。

@双人鱼:用“粗鄙”来给网络流行语贴上标签未免片面。网络流行语虽起源于网络,但既有对自身尴尬处境的调侃,也有对他人生活的写照,起源于网络,来源于生活。网络流行语是有一定生命周期的,流行之初带给人一定的新鲜感和亲切感,当被用多、用烂,或被新的流行语替代时,也就过时了。所以,不起哄,不诋毁,顺应其生命周期,坚持自我原则,真正经典的会被保留,粗鄙低俗的自然会销声匿迹。

@金色池塘:网络流行语应定位为民间语言、民俗语言。过三五百年后,后人研究语言学,21世纪的民间语言就会包括网络流行语。

@子小三皮:流行语之所以会流行,一定有它的适应性和认同性。不能对所有流行语都上纲上线的扣上“粗鄙”的帽子,正所谓下里巴人,我想还是应该给予它们一定的生存空间,如果没有苦闷的境遇,谁会闲来调侃呢?

@John Even:网络流行语是粗鄙的吗?这个问题其实预设了立场和答案,正如“得了流行性感冒是幸福的吗”一样属于伪问题。相对公平的提问应该是“你如何看待网络新表达”。在这个万众创新被鼓励的时代,网络上的创新型表达,应该被倡导被完善。

【批判流行是一个伪概念,不管时代怎么变,总有流行的东西占据那一块空间。批评流行的人恐怕不会意识到,自己也被流行潜移默化地影响过。】

在我看来,“流行”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词语——它本身的意思是紧跟时代潮流,指代得到大众(或者较大群体)追捧的事物;而一件事物一旦流行起来,就几乎意味着未来行情的衰败,如果一个事物永远“流行”,那就称不上是流行了。似乎,一切流行都是为不流行而准备的,对流行语来说也是如此。可能许多人知道这几天正流行的“主要看气质”,但是谁还经常使用今年上半年一度流行的“然并卵”和“Duang”?

流行语几乎存在于每一个时代。在这几天热播的电视剧《芈月传》中,有一个观众热议的人物形象黄歇,原型是被称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春申君是个很“潮”的人,他不仅创造了“移花接木”这样的成语,“春申”本身就是流行语:上海的黄浦江被叫做春申江,上海申办世博会成功的晚会上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告慰春申君》——尽管严谨的历史学家指出,其实黄歇和上海没什么关系,但是很多流行不都是穿凿附会的吗!

曾经,我们也经历过对流行批判的时期。这个段子许多人都听过——一位上流社会的太太在大谈流行的好处时说:“流行的就是好的。”著名钢琴家李斯特立即反驳:“难道连流行性感冒也是好的吗?”其实,“流行”和“流行性感冒”在欧洲语言中是完全不同的词语,这个故事只有在汉语语境中才能被编出来,“上流社会”更是暗藏嘲讽。实际上,批判流行是一个伪概念,不管时代怎么变,总有流行的东西占据那一块空间。批评流行的人恐怕不会意识到,自己也被流行潜移默化地影响过。

改革开放初期,流行不再被视为洪水猛兽,就连故宫的太庙都曾经举办了一场时装秀。有人总结过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的流行语,“万元户”“皮包公司”“大锅饭”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几个。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在改革开放初期处于二三十岁的人来说,很多习惯使用的流行语都跟经济有关,因为把钱挂在嘴边不再是可耻的事情。流行语是社会思潮的印刻,可以说,流行语的使用范畴越广、数量越大,社会环境就越趋向于开放。

对如今的90后以至00后来说,流行语不需要那么多的宏大主旨。一些流行语是“无厘头”的,“无厘头”这个流行语来自粤方言。外部文化影响流行语,现在还直接体现在外文直接被当成流行语使用。比如时下最流行的“wuli”,是韩语“我们”的音译,韩国人把这个词前置于很亲密的人的名字,在中国流行则变成了称呼“wuli 明星名字”。至于“狗带”这个词跟小狗一点关系都没有,它来源自一演唱会上歌手唱到英文“go die”——可见,流行语已经是不同文化的混搭。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流行语,不同的流行语又反过来影响它的时代。有些时候,流行语可以破除旧制度造成的思维定式,从而更高效地推进制度改革。比如,从“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到“穿草鞋还是穿皮鞋”的流行语变化,就是从一味强调服从,变成把选择权交还给个人。流行语的表述往往是最形象的,当年如果没有新的流行语替代旧的流行语,不知道历史的转折会不会更艰难一些。一句话说得好,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对文字工作者而言,苦恼的莫过于是否该在职务作品中使用流行语,尤其是上面列举的只属于特定代际群体的流行语。媒体有将流行语“正名”的功能,再奇怪的流行语,如果写进了新闻报道,似乎就登堂入室,跻身标准现代汉语的队列了。不过其副作用在于,一旦为媒体所用,流行语似乎就不再“流行”,而成了通用表达,很难说这究竟是流行语的幸运,还是流行语的悲哀。比如,自从严肃大报习惯使用“给力”这一网络词语后,似乎这个词在网络上的表现就不那么“给力”了。

和许多代沟的表现特征一样,流行语的代际差异也会让两代人之间的沟通产生障碍。有人娴熟地通过“火星文”成为网络大V,也有人使用严谨的现代汉语来微言大义。与莎士比亚同时代的剧作家、诗人本·琼生,曾给莎翁留下这句读起来有点拗口的评价:他不属于一个时代,而属于所有的世纪。严格说来,我们现在通用的很多表达都是一时的流行语,那些适用于“所有的世纪”的流行语被保留了下来。这些流行语因不再“流行”而灭亡,不过无需庸人自扰,流行从来不会灭亡。

相关单位举办的“汉语盘点2015”结果揭晓,“廉”当选年度国内字,是去年年度国内字“反腐”的延续;“互联网士”成为年度国内词,这个词已经泛滥到没边界。有趣的是同步揭晓的年度十大网络用语,与往年相比,全部是站在个人立场的发言,用个人角度去看待世界万千。

这十大网络用语,可以简单分分类。第一类是表达对一种生活方式的向往,包括“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你们城里人真会玩”“我想静静”。对生活平庸一面的反抗、对更有趣味生活方式的羡慕以及想要脱离原地去寻找“诗与远方”的心态,通过这组用语溢于言表。这一年,高晓松的一篇文章标题:“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也频频在社交媒体上出现,因为它也应和了人们的一种心声。

第二类是传递内心的情绪,包括”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吓死宝宝了”“主要看气质”。这组用语所塑造出的网民形象,其实用“卖萌”这个词就可以全部囊括。而卖萌的主要目的,除了制造良好的传播效果外,还有想最大程度地获取共鸣。对内心情绪如此看重,是网民在强调自身存在的重要性,“只有更好地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这句话广为传播,也可以侧面验证以上几句网络用语为何如此火爆。

第三类是略带批评性质的观点,包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妈是我妈”“为国护盘”。在人们的大脑被各种碎片化信息充斥的时候,重要的事情说一遍被遗忘的可能性很大,这是对浮躁心态→种玩笑式的警示。互联网时代信息交换快速便捷,大家却要为了→纸证明被相关部门推来搡去,如何证明“我妈是我妈”具有深刻的讽刺性,它是对官僚风气的柔软批判。至于“为国护盘”,则是对股市风云的无奈自嘲,是强行把自己的经济损失升华到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高度。

回顾今年十大网络用语,无一不是由网民自发创造,无一不是网民站在个体角度发言,无一不在竭力强调自身的重要性。强调社会价值的流行语在这一年消失了,情绪带有过激成分的批判语言匿迹了,网络流行语更加注重运用直白语言来表达内心渴望,也懂得如何用戏谑形式来遮掩与包装这种渴望。这些语言组成的公众情绪,在消解着某些高大上的社会价值观,把人们对美好生活、公正环境的盼望,一个个具体地落在了实处。

品味这十大网络用语,可以观察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正处在一个高度融合的时期,它们不再被当作对立面来看待。尊重个体生活方式、思考方式、表达方式这三个方面,是一个社会具有包容性的体现。当个体的自身价值得到了体现,社会所赋予他们的责任也就相应得到了承担。流行语中少了戾气、多了盼望是好事,但仍然要去仔细体会一些流行语中隐藏较深的公众吁求,发现那些话外之音。

12月15日,《咬文嚼字》发布了2015年十大流行语,“获得感”“互联网 ”“颜值”“宝宝”“创客”“脑洞大开”“任性”“剁手党”“网红”“主要看气质”等上榜;而一些使用频率更高的流行语,比如“然并卵”“重要的事说三遍”“城会玩”却落选。

2008年以来,《咬文嚼字》每年都会发布十大流行语,但一些流行广、使用频率高的流行语落选,引发公众吐槽不断。比如,2013年“抢头条”因为“缺创新”落选,“小伙伴”因为“语源不雅”、“不符合社会道德规范”而落选。这次,对于 “然并卵”的落选,《咬文嚼字》主编郝铭鉴给出的理由是,它既无语言智慧,又无内容形式,只有语言使用者的人性。“重要的事说三遍”落选,则是因为最初来源不清。在语言学家看来,“城会玩”含有城乡对立的联想,可能会引发歧视,所以也没有被收入。

《咬文嚼字》发布年度流行语的初衷,在于推广反映时代精神、符合社会文明规范的流行词。《咬文嚼字》执行主编黄安靖曾介绍说,流行语的评选要反映社会生活、弘扬正能量、反映时代精神,不仅考虑词频的使用高低,还要考虑语词的时代价值、语言价值和社会价值。“获得感”表示获取利益后所产生的满足感,来自于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让人民群众有更多的获得感”,“互联网 ”则源于李克强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反映了当下互联网与传统行业深度融合并重构、再造新的发展业态的大趋势。这些词语的入选,可以看作是对《咬文嚼字》历年来评选标准的延续。

但一个词能否为公众所接受并成为一时的流行,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如年末蹿红的“主要看气质”,因为在重视“颜值”的时代具有正能量而入围,但在使用者看来,这种正能量可能只是评选者的一厢情愿。“城会玩”“然并卵”“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虽然不一定符合语言规范,甚至有些略显粗鄙,却有趣、好玩。而且它们本身还包含着调侃、反讽、自嘲等多重意味,是民间智慧的一种体现,这也是它们流行的原因。

评选流行,最重要的指标莫过于它们在现实生活中的客观流行度。不过,与几年前“躲猫猫”“被××”“我爸是李刚”等脱胎于公共事件,表达公众对现实社会观点与立场的语词能成为流行语相比,这几年的流行语被“屌丝”心态和娱乐至死精神大幅度主导,缺少对现实生活的足够关注,也少了针砭社会的锐度。

十大流行语如果要真正反映时代,就不仅要有来自庙堂之上的宏大叙事,也应该有江湖之远升斗小民挣扎奋斗的声音,应该触及社会问题和民众生活的痛处。只有这样,才算是全面地反映了我们的时代。

日前,《咬文嚼字》杂志发布了“2015年10大流行语”,“获得感”“互联网 ”“颜值”“宝宝”“创客”“脑洞大开”“任性”“剁手党”“网红”“主要看气质”上榜。

每到岁末年终,都会出现不同平台、不同媒体评选出的“10大流行语”。但在诸多“10大流行语”评选中,《咬文嚼字》杂志评选的结果往往有较强的说服力,也容易得到广大网友的认可。站在2015年的尾巴上,我们正好可以通过“10大流行语”回顾一下过去这一年。

先说说“获得感”“互联网 ”和“创客”。从这三个流行词中,我们能够读懂中央正在做的一些事情及其意义。“获得感”源于习近平总书记在一次全面深化改革会议中的讲话,原话是“让人民群众有更多的获得感”。这样的话让人暖心,也与此前“让人民群众分享改革红利”的表述一脉相承。而“互联网 ”是国务院正在积极推动的一项战略,它准确地切中了当下信息社会发展的脉搏。正是在“互联网 ”的推动下,我国涌现出了无数的“创客”。

再说说“颜值”“网红”“(吓死)宝宝”和“主要看气质”。在一些人看来,“颜值”和“主要看气质”这两个网络流行语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一组反义词;同时,如果颜值低、气质差,自然可以“吓死宝宝”。应该说,正是因为微博、微信等社交和自媒体工具的成熟运用,才使得晒“颜值”和“气质”渐成流行。如果修图软件运用得好,还可能一不小心成为“网红”。这四个词,代表了我国接近7亿网民的狂欢、卖萌与娱乐心态,代表了今年最主要的网络个体行为。

再说说“任性”和“剁手党”。这两个词,最容易和有没有钱联系在一起。在网上,有钱就任性,任性就抢购,这之间也有一定的逻辑关系。在电商业务越做越大、网购行为越来越普及的当下,“任性”和“剁手党”的流行反映出了“收入少与购物多”之间的矛盾。但是,无论是“双11”还是“双12”,广大网友还是应该理性购物,不可“任性”。

最后,说一说“脑洞大开”。这个词对于广大网友来说,其实是内涵很丰富的一个词。一方面,它代表了当今时代有很多情理之外的奇事、怪事;另一方面,它代表了在快速阅读、碎片化阅读的时代里,广大网友要沉下心来、静下气来看一些专业知识、了解一些公共诉求。这说明,屏幕阅读的时代,学习和积累知识,培养独立的判断能力,仍然具有很大的魔力。

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每一年的“10大流行语”,都记录着公众的喜怒哀乐,也让今日中国的文化更多元。从这些不断变化的流行语中,我们更能感知一个不断变化、不断进步的中国。

【十大流行语,没有高大上的颜值不行,光讲颜值的高大上,忽视了接地气也不行。】

《咬文嚼字》遵循岁末惯例发布的“2015年十大流行语”,又一次勾起了人们对于这一年的各种记忆、各种感受,也又一次引起了人们对于这个年年选的榜单的各种争论。

今年入得《咬文嚼字》编辑部法眼的十大流行语,其流行程度,套用一句流行语,是“主要看气质”。获得感、互联网士、颜值、宝宝、创客、脑洞大开、任性、剁手党、网红、主要看气质,这些流行语,不少是高大上的气质有余,接地气的程度不足。而现实生活中,不少热得滚烫的流行语,接地气程度有余了,却没有端得上台面的颜值。比如今年最流行的一句然并那啥,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原因是“不符合社会文明规范的用语,无疑不在推荐、推广之列”。可见,所谓智者见智,只不过是标准的差异罢了。

话说回来,这几年的网络流行语,然并x、撕x、x丝、x脸,都以生殖器来表达,虽然貌似很接地气,但这种迎合了少数重口味者趣味的流行语,传递的只是一种戾气和颓气。年度十大流行语舍弃这些词汇,无疑也是在净化网络语言环境。

然而,既然冠以“十大流行语”,而非“十大文明流行语”,评选者在“流行、创新、文明”的三项基本原则中,就应给社会提供一个相对形成共识的菜单。作为一段历史的记录、记忆,如何既客观又准确地总结这一个年度在中国人之间广泛流行的、创新又不失文明的词汇,这本身就是一个要求非常接地气的工作。所以,它首先应该是“风”,其次才是“雅”,而不是过多地考虑高大上。

今年的十大流行语,很多网友反映不够接地气,自嘲“忽然有一种没上过网的感觉”,可能问题不尽是出在“然并x”没被收入,也未必是入选的词语不流行,而是许多表达“中性”情绪的词汇集体缺席。与此同时,“主要看气质”这句只在自媒体上刷过两天屏就销声匿迹的语言,却能赫然入选,原因竟然是因为“有正能量意义”,也不怕与“颜值”重复,很多网友表示看看都醉了。

今年的热词,网友烂熟于胸的比比皆是,要说高大上,一带一路、全面二孩,流行程度一点也不输入选的这些。“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除了原句用于辞职而不被刻板的目光所叫好,一点也没有消极的意思。至于抗日神剧、天价虾之类流行语,即便是在批判现实,也具有相当积极、干净的正面意义。可见,所谓仁者见仁,标准也不是根本问题,而在于这个标准是唯客观,还是唯高大上。

网友愿意对着《咬文嚼字》推选的年度十大流行语吐槽,是希望它能记录这个时代的好声音,也是真声音。或许若干年后,这些流行语只是一个碎片、一段回忆,甚或是成长过后的一抹浅笑、一种释然,但正是因为客观,它才生动;因为真实,它才深刻。

真正高大上的流行语,往往是接地气的。反之,亦然。比如高大上这个概念本身,比如蛮拼的、你懂的、点赞、接地气,等等。所以,十大流行语,没有高大上的颜值不行,光讲颜值的高大上,忽视了接地气也不行。

□刘雪松

【当我们对互联网特质凸显的流行语习以为常的时候,我们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对于金钱、消费、成功的显性追逐,人们的欲望通过互联网的集结、洗练,最终成为一个个关键词。】

《咬文嚼字》发布2015年度“十大流行语”,其中一个与我个人紧密相关,在“主要看气质”流行的那天,我鬼使神差地被一位朋友影响,发了自己的照片,收了几十块钱的红包,等到批评声音四起的时候,想删已来不及,该看的人都看到了,删除也没意义。既然发了,就坦然面对吧。

本年度的“十大流行语”,按照上榜次序是:获得感、互联网+、颜值、宝宝、创客、脑洞大开、任性、剁手党、网红、主要看气质。其中,获得感、互联网、创客为政经领域产生的新词,其余7条均为网络流行语,源自互联网,运用于互联网,但对它们的歧视感也多来自互联网。

比如网红,“天王”郭富城就是因为爱上了一名网红,网络上招致不少嘲讽;比如剁手党,令人马上联想到无法克制物欲的消费狂;颜值、宝宝、脑洞大开这几个流行语,自恋与戏谑色彩浓厚,流露着扑面而来的世俗气息。

和去年的“十大流行语”顶层设计、新常态、打虎拍蝇、断崖式、你懂的、失联、神器、高大上、萌萌哒、断舍离相比,今年的流行语有了两大变化,一是更加互联网化了,二是更加接地气了,今年的“十大流行语”,无一不是平民用语,无一不是日常生活的组成,互联网语言在公众生活领域的渗透,从未像今年这样,自然又深入,平淡又平常。

当我们对互联网特质凸显的流行语习以为常的时候,我们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对于金钱、消费、成功的显性追逐,人们的欲望通过互联网的集结、洗练,最终成为一个个关键词,这些关键词把网络上与网络下的人,统一成了一个完整的个体,现在终于可以说,网民就是人民,网民的意愿与声音,就是人民的意愿与声音。

对于网民欲望在互联网上的直接表达,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激烈批判,也曾赢得过掌声,刺激过许多人反思。但在互联网已经把庞大的群体进行无缝链接之后,流行语便脱离了单纯的新语言的范畴,真正成为了一种生活方式甚至价值观。再对流行语进行无谓的批评已无意思,尽力从流行语中间寻找公众情绪,是政治、文化、商业、经济活动想要达到目的的必然。

在分享流行语的时候,不难发现流行语自身陨落或者说被淘汰的速度也是惊人的。这正是流行语保鲜的秘诀所在。和文本语言根深蒂固难以从我们的思维里根除不一样,网络流行语的寿命,取决于人们思想变化的快慢,在一年年流行语的更迭里,公众也在不断寻找与自身密切相关的利益。由于缺乏个体发言带来的影响力,人们必须创造属于自己的流行语来表达内心,每当一个流行语浩浩荡荡席卷全网的时候,就是网民“声音风暴”最强烈的时候。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轻看网络用语。对流行语可以嘲讽、批判,但对它们在特定时间表现出的顽强生命力要有尊重。毕竟,它们是民间意义上的时代最强音。

□韩浩月(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