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污水

每次回老家,我都会被大街上的遍地污水坏了心情。特别是到了冬天,污水在水泥路面上结成一片片冰碴,稍有不慎就容易出事故,只能小心翼翼地绕着走。

有意见的不止我这个不经常回来的人。那些生活在村子里的街坊邻居,对此也怨声载道。“这路还不如不硬化呢,不硬化水还能渗下去。”“光修路不修下水道,你说让水往哪儿流?”牢骚归牢骚,各家的污水还是一个劲儿地往街面上排。

村民们的意见,村干部不是不知道,而是没钱给大家办事。一名村干部曾对我说:“上面只拨修路钱,修下水道得咱自己出钱。咱村集体没有一分钱,拿啥修?让群众出钱,那又违反政策。再说了,一家一户集资,标准怎么定?按人口还是按宅基地面积?就是修了下水道,污水又能排到哪里?还不是会成水坑?”

难归难,今年夏天,在村干部的努力下,村里有条大街还是修起了下水道。可是,有了下水道,那条街并没有变干净:一侧的污水排到了下水道里,另一侧的污水只能漫过路面,再流到下水道里。当初修路的时候,谁也没想过在路下面留下污水通道。窄窄的乡村街道,要在路两边都修上下水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一个大雨初歇的下午,我再次回到村子里,看到的是满街的雨水。那条唯一的下水道也被雨水灌满,只能漫到路面上。村干部的担忧终于被大雨验证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使劲想着答案。

记忆中,小时候,各家各户的院子里都有一个大坑,自家的污水都排到这个大坑里。到了秋天,人们把庄稼秸秆用铡刀铡碎,堆到大坑里沤粪。沤粪离不开水,谁也舍不得把水排到大街上去。到了来年秋天,人们再把沤好的“农家肥”从粪坑里挖出来,拉到庄稼地里做肥料。

可是,化肥兴起以后,农家肥的增产效果立马被比下去了。加上沤制农家肥劳神费力,就被渐渐抛弃了,粪坑也基本都被填平了。与此同时,人们的生活习惯也大有变化:买来全自动洗衣机洗衣被,安上热水器洗澡……生活质量升高的同时,超量的污水却无处可去。

以前村子里还有几方大水塘,下雨的时候雨水就顺着大街流到水塘里。现在那几方水塘都被填平了,划成宅基盖了房子,雨水没了去处,只能在院子和大街上聚集。人们为了保护自己的房子,每一次翻盖的时候都把房基抬高几十厘米,并且把院子里的地面硬化。街道一年年凹陷下去,逐渐变成了河床,却找不到了下游。

有人对农村的现状作了两句诗——“垃圾只能靠风刮,污水只能等蒸发。”这确实是很多乡村的真实写照。还有报道称,农业源污染排放量,已占到全国总排放量的“半壁江山”。这一状况恐怕人们早就意识到了,你看看那些越打越深的水井,不就是在无奈地躲避污染吗?